关宛白这样疯癫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精神病院的护工都有些累了，每次她们一靠近，就会被这大小姐拳打脚踢，再加上陆总那边明显就是不在乎她，一向护着她的兰书也迟迟没有动作，久而久之她们对她也没了耐心。

吃不吃东西也随她，想要自残也随她。

总之就是只要她不打扰其他病人，几乎没人管她。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关家大小姐疯了的消息一瞬间就轰动了整个北城，这么多天，只有戎宁来看过她。经常给她带了很多吃的，穿的，还贴心的给她住的地方改造了。

刚开始的几次关宛白看见她都会扑上去打她，后来她渐渐就忽略她了，一直缩在角落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但是戎宁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她被迫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男人，那个男人也不喜欢她，天天出去花天酒地，家里的老人又一直催生，这些天索性限制了她的自由。

戎宁也很久没来过了。

后来也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人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偶尔发出一声唏嘘，更多的人则是在外面以看她自残为乐趣，甚至有的人还会故意刺激她，说着陆长尽和温眠的幸福往事，有些知道过往的人也会一遍遍重复她父母和关弛讨厌她的事实。

一言一语的攻击下，她变得更疯狂，自残的频率和强度越来越大。可是那些看客并不会就此为止，他们甚至会在她发疯的时候丢上几百块钱，只因为觉得他们看得开心。

更有甚者会把她发疯的状态拍成视频，认为她罪有应得。

他们每次进来都会给这家私人精神病院塞不少钱，所以里面的人对此只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昔日的关家大小姐，被人当猴儿一样的戏耍。

李知节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关于那个大小姐的消息了，他这些天的重心一直放在公司上，和陆家的斗争也越来越激烈。

后来还是某一次，吴胜给她发来了关于那个大小姐的视频。

里面的她已经不成样子了，头发乱糟糟的，病号服套在她身上都是空荡荡的，她会不停的掐着自己，头会不停的撞击着墙，嘴里说着疯言疯语。

她的脸上有两道很深的伤口，一直到现在，都还能看出血丝。瞳孔也变得空洞洞的，完全没有意识一样。

他忽而心底涌出一股烦躁，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笼罩着他。

他猛的关掉了手机，来到了窗边，外面烈阳高照，一丝风都没有，连树叶都一动不动，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有自己的归属。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可怜的关大小姐。

吐出一口浊气，他拿了车钥匙就去了精神病院。

这里和网上描述的一样，人很多，里面很热，不断有看热闹的人涌进去。

“先生，您是进去看那个疯子的吗？需要交钱的。”一个在这里的工作人员拦住了他的去路。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哄闹声，李知节暗看了一眼，交了钱混在他们中间走了进去。

他钻空子来到了最前排，他这才发现，关小姐比视频里的更瘦，更怯懦，她不发病的时候很安静，会抱着手臂蹲在床脚。

“关宛白，你的长尽哥哥今天带温眠去试婚纱了呢。”

女孩儿不知是听见了那几个字，终于有了反应，“嚯”地站起身，捞起床上的枕头朝他们丢过来：“你们骗人。骗人，长尽哥哥只能是我的……”

男人透过门把照片给她看：“我可不是骗你，你自己好好看看。”

大概是真的刺激到她了，她忽而疯狂的抓起自己的头发，一直大喊大叫。

今天也不知怎的，有人竟还打开了门，大胆的走了进去，镜头怼着她的脸，她的脸不断被放大，疯疯癫癫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可怕。

接着又有不少人涌进去，似乎是因为能近距离感受到疯子而感到刺激，他们像一群魔鬼，在关宛白的耳边不断重复着：“你爸爸妈妈不爱你，要把你送给童家，就是你害死他们的，你活该变成今天的样子。”

“关弛才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他恨不得你死。”

……

那些她不喜欢的言语像魔咒一样不断的钻进她的脑子里，舒殷和关望飞的脸不断出现在她面前，说着最伤人的话，还有关弛最后充满恨意的眼神……

“啊——啊——”她捂着耳朵，丑陋的面部变得痛苦起来，整个人仿佛害怕到极点。

她又开始了，开始使劲抓着自己的手臂，不断的捶墙，似乎是想缓解心里的不安。

可是旁边站着的一群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反而笑着，似乎是为关宛白的举动感到兴奋。

关宛白还在撕扯着，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可是那群人甚至还妄想去拍她的身体。

李知节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拨开人群走了进去，脱下自己的外套半跪着捆在她身上。

屋子里没什么光亮，本就一身黑的李知节这时候站起身来，气氛明显不对，骨子里的戾气这时候再也藏不住了，他捏了捏拳头，咔咔作响。

随手逮着那人就是一拳头，他抡起那人，把他抵到了墙上，手上的拳头毫不留情，砸在男人的头上，随后拖着男人的身子当着众人的面扔了出去。

紧接着又从里面薅出那个刺激关宛白最大的人，抡动右臂，把人打的歪倒在地，接着就是当胸一脚，把人踢飞了两米远，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又薅起来重重打了几拳然后才扔在地上。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第一个被打的男人这时候已经撑着站了起来，在外面喊。

“陆总都已经放任她不管，你又凭什么来多管闲事？”

“呵”，李知节慢慢抬头走到他们面前，“有本事，就让陆长尽来找我。”

他们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李知节！陆长尽都不敢硬刚的人。

他们只能道了歉，灰溜溜地跑了。

地上的关宛白即便是被绑住了手还在蠕动着，看起来精神并不好。

李知节叹了口气，把人抱起走了出去。

“对不起，先生，您不能带走她。”刚跨出门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不能带走？呵，是影响你们利用她赚钱了吧？”

他大步跨出去：“有本事让陆长尽来找我要人。”

李知节把人绑在了副驾驶，开着车回了家。

大约是今天被激地累了，到家的时候李知节才发现她竟然睡着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给她解开了束缚，把女孩儿抱到了他床上。

打电话让吴胜送了套衣服，紧接着就拧了毛巾给女孩儿仔细地擦着脸和手。

脸上都是灰扑扑的，伤口甚至在发炎，手上也是脏的没边儿，一看就没有被好好照顾过。

擦完了手，他仔仔细细地给她剪指甲：“明明是关家大小姐，怎么混成这副样子了？”

脸上的伤疤十分明显，可是依旧不难看出，她从前的面容很美。

他也曾从其他地方听见过关于她的故事，听说她的过去不太好，听说她很爱陆长尽，听说她和其他小姑娘一样，喜欢漂亮衣服，爱买各种好看的高跟鞋。

她好像很爱美，好像很娇气。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女孩儿不悦的微微皱眉。

这样一个小姑娘，发现自己毁容了也会很伤心的吧。

她睡着了，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的样子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吴胜给他送衣服的时候还是抱着吃瓜的心态来的，李知节身边什么时候有女人了？他可得好好看一看。

结果到了才发现，是那疯的不成样子的关大小姐。

听说还是陆长尽故意放任不管的。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缺女人也没到这种地步吧？”吴胜实在是不理解。

“我看她可怜。”李知节抽着烟，远远的看着窗外。

“可怜？你什么时候还是个好心人了？从前那么多可怜人你怎么不救救？”吴胜实在是不能相信他这个理由。

烟不知不觉快要燃尽，李知节想起刚刚的画面。

女孩儿很惨，她大概是个爱美爱面子的人。又怎么会接受像动物一样的自己呢？

一瞬间，她成为了供所有人取乐的对象。

“我去的时候，她在被所有人践踏。”李知节过了许久也才回了这句话。

他一开始也没想把她带回来，甚至没想替她出头。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好心，所以一开始都没有关注过她后来的故事。

可是吴胜让他看见了那个视频，会让他想起那天晚上的关宛白，那时候，她好像就已经疯了。

女孩儿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所以他顺着自己的心，去了那个精神病院。

太多人了，太多恶意了，太多的看客了。她被环在一圈圈的人群里，任由他们戏耍玩弄。

她过得很糟糕，甚至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特别的，他就是想带走她。

带她回家。

他想看见往日里鲜活的大小姐。

他总觉得关宛白应该做自己的，不该围着陆长尽转。

她原本就是人望尘莫及的存在，又怎么只会因为一个陆长尽丧失了所有呢？

他想把她养回去。

烟头有些烫手，李知节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他好像听见了房间里的动静，拍了拍吴胜的肩膀。

“我想要她有尊严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