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简素如打断滔滔不绝的店长，厌烦地摆了一下手，瞄了一下这个店长，对于这一号人，完全没有印象。本来就没好心情，越瞧这个店长越来气。难怪与鸣一直吸纳不到最高端的客户，就眼前这个所谓店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脸的谄媚，做戏一般能演，就这样的态势招待暴发户还可以，丢到尖端圈子里，就是小丑一名，让她代表着与鸣，真是砸招牌。

简素如一直都是委托亲信打理公司，特别是人事，她极少过问，如今看来，滥用职权，层层的牵扯关系隐患存在。真是要好好整顿一下，这样的人是如何能坐到店长之位？

简素如特别珍惜阳熠这位贵客，只要搞定阳熠，与鸣在这个行业里的位置算是稳妥了。

一提起这位大名鼎鼎的阳家二少，简素如就忍不住捻起兰花指在太阳穴按摩定神。脑壳痛，心绞痛，全身上下都痛……她今日急匆匆地来巡店就是为了此事。

前不久，与鸣钢琴艺术中心又一位钢琴老师被阳家退了回来。都已经数不清这是被折返的第几位老师了，要不是自己不懂乐理，简素如都恨不得自己亲自上了。

今日早上九时，与鸣安排了十名优等级别的老师去皓晟集团面试，心急如焚的简素如一并过去壮士气了。心想面试十个人怎么着都得一个上午吧，谁知道半个小时不到就全部被通知回去等消息。简素如心里咯噔一下，一听便知不妙，应该是没戏了，幸好自己机灵，赶紧说还有几位安排在明天面试。

其实上评级的老师都去个遍了，实在是挖不出人才。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打算新人老师、陪练老师都推出去试试。所以简素如又马不停蹄地亲自来各个店里选人，城西这家店是她今日的第一站。

实情是面试并没有简素如想得如此波谲云诡。面试高管，吴际都用不着去问阳熠的意见，但是为阳家小姐挑老师，吴际倒是很端正，跟阳熠说公私分明。

因为时间紧迫，十点有个重要的国际视频会议，于是吴际想速战速决，应聘老师五人一组，吴际就随便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选题就他们回去等消息。

吴际在阳熠的办公桌上一字排开各位应聘者的资料，阳熠吊儿郎当地左看右看，这个挑挑那个拣拣。

若不是亲眼所见，不会相信外人认为高冷的二少用着冷淡的嗓音说着最无聊透顶的话：“这个脸比盆子还要大……怎么还有男的，吓着宝贝怎么办？”

吴际简直想翻白眼，腹诽：你家宝贝不吓着别人，别人都偷笑了。

吴际直言：“名师都聚集在与鸣，要不直接换琴行？东城和与鸣并肩的就是钢琴别恋。”

吴际以为“钢琴别恋”是禁忌，怎料阳熠不假思索道：“再选不上人就换一家，除了钢琴别恋，其他都行。”

此话传到简素如耳边，崩溃到绝望，好运气终于用完了。

此话流传到二线琴行，大家翘首以待，心里念着盼着与鸣的老师们全部败北，让好果子分他们吃一口。

简素如觉得与鸣输给钢琴别恋也算虽败犹荣，但绝不能输给其他琴行，不然她的面子搁哪里？与鸣的地位不能随便撼动的。

纪芯安抚了一下小女孩，让她先走，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没事的，我等下去找你。”

小女孩摇头，她不想就这样跑了，留着纪芯自己受罚。

交头接耳了一会，纪芯还是把小女孩先哄走了。

简素如打量着眼前的她，天然去雕饰，满园春色关不住，甚是耀人耳目。

简素如刁难她：“你若心疼那小女孩，想让她体验，可以带她到内室。店长说得也不完全错，尊贵的客人眼里容不下沙粒，我们得创造一个优质的环境让他们觉得把钱花在我们这里是身份的象征，这个大门不是随便猫猫狗狗也能进的来的。”

纪芯不会跟发薪水的人抬杠，诚意道：“我保证没有下次。”

店长在旁边附和着：“对对对，保证没有下次。”

店长给纪芯使眼色，“还不赶紧去干活！”

“等下。”简素如打着另外的主意。

谁不知道阳熠有个宝贝女儿，公司的事情可以假手于人，但事关女儿的，他必定亲力亲为。面试了那么多老师，偏偏都不入阳熠的眼，证明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眼瞧着卓尔不群的纪芯，她突然想走旁门左道。纪芯虽是一块璞玉，但容貌与才华都是直达人心的，赌一把吧。

简素如好整以暇道：“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纪芯洗耳倾听。

“阳家的小姐请钢琴老师，你明天去面试。”

先于纪芯回话，店长立刻反对。“老板娘，万万不可呀，她只是跟单送琴，调试音准的，没有资格带学生的。”

“这一层你不用担心，尽管去试试便可。”眼下根本不是资质的问题。

纪芯拒绝。“我不去，我不会教。”

简素如立刻翻脸。“你是与鸣的员工，要服从上级的安排，我命令你去，要么去要么滚！”

“那么我滚。”纪芯明眸一挑。“我不想误人子弟。”

“五万！”简素如咬牙切齿吐出二字。

纪芯疑惑地瞧着她。

简素如豁出去了。“只要你面试成功，一旦被录用，奖励五万。”

“没有其他附加的条件？”

“没有，如果你有能力长期服务于阳家，我另外还有奖励。”阳家不能得失，简素如是无论如何都要紧揣这条大鱼。

“心动了？”简素如露出精明的笑容，原本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股清流，想不到也是财迷一个。纪芯嗜财最好，这样事情便好办。

简素如打算背水一战，只要纪芯一开口拒绝，她便报价十万。她等下就让综管发文，谁面试成功都可以得到十万的奖励。

谁知纪芯一点也不别扭，立刻答应下来。“我去。”

简素如讪笑，“真好，爽快。”

简素如攻陷了纪芯之后便不再逗留，赶往其他店面，再挖掘挖掘有没有好似纪芯这样隐藏的好苗子。

店长恭送完简素如后，在纪芯耳边哇哇大叫：“你在盘算什么馊主意？你不会打算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吧，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纪芯赏她一记赞许的眼神，夸张道：“店长真是心思缜密，我那点小诡计都被你看穿了，我这就去找个地方好好想想策略如何拿下。”

店长哪里容得她造次，颐指气使地吩咐干这个做那个。

中午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露天广场北门边上聚集着一群无牌小贩，远远望去，纪芯便认出早上那个小女孩。

纪芯走近，小女孩惊喜，绽开笑靥一朵，瞬间又熄灭了，眼眶冒腾着水汽，着急问道：“姐姐，你没事吧？她们有没有罚你？不会让你赔一座琴吧？”

纪芯原地翩然摆了一下手。“你看，我好得很。”

小女孩破涕为笑，半信半疑道：“真的？”

本来依靠在三轮车的老大爷紧张地站了起来，不问所以地责怪小女孩：“朗儿，你是不是又去琴行被赶？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那个地方不是我们这些低等人可以去叨扰的。”

纪芯听到“低等人”三字，内心暗涌，最卑微的人不是因为囊中羞涩，是思想的迂腐，禁锢的奴态。更可怕是这种畏惧、屈服、附庸的“思想觉悟”代代相传下去了。

纪芯按捺住心急如焚的小女孩，帮她给老大爷解释了一遍。

这辆破旧的三轮车便是爷孙两人的生存工具，承载着老人家的期许和小女孩的希冀。摆摊的工具十分简陋，几个大容量的不锈钢保温桶，里面装着各色的甜品小吃。

时值午饭时间，前来购买的人极少，而且附近是成熟的商圈，茶饮甜食店铺鳞次栉比，款式百变，消费者可以选择的太多，老大爷并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抛弃了。

纪芯发现小桌板上隔着两碗芝麻糊，从他们些微染黑的嘴边可以知道是他俩在吃。

纪芯轻问：“你们怎么不吃饭呢？”

老大爷脸上浮上羞赧，“生意不好，天气又热，卖不完就得倒掉，总不能浪费啊，就自己当饭吃了。”

把糖水当主粮，应该是他们爷孙俩的常态。

纪芯让老大爷给她打包了十碗，小女孩好奇问她：“姐姐，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回去请同事吃。”

小女孩扭着小眉毛甚是喜感。“你同事？刚才骂人很凶的那个吗？”

纪芯俏皮道：“不给她吃，她坏。”

两人相视，投机一笑。

小女孩帮忙纪芯提甜品回琴行，其实是借着机会两人聊聊悄悄话。

刚才纪芯听见老大爷叫小女孩朗儿，遂问：“你唤朗儿？”

小女孩点头，“我的名字是许朗儿，我出生的时候，爷爷请求同村的算命先生帮忙起的，寓意像男儿一样的健朗。”

纪芯颇有深意地瞧着瘦弱的许朗儿，“你想学钢琴吗？”

许朗儿猛地摇头。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跟我讲实话的。”

两滴清澈的泪珠划过许朗儿的脸庞，她沉默了许久，而后沉重地点头。

纪芯心里泛起一抹酸涩，往她的小手里面塞了一张卡片，“我可以帮你申请，全免费的，你回去跟你爷爷商量一下，期待你来哦！”

纪芯摸了一下她的头顶，接过她手上的甜品。“好了，回去吧，自己小心点。”便转身进了琴行。

许朗儿孑立在原地，摊开手心的卡片——东城社团文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