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筱筱喉咙似被吸水的棉花堵住，亲眼看着丽妃倒在在身上，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暮尘烟，我杀了你！”

沈星阑发狂地举刀往暮尘烟劈来，比沈星阑动作还快的，是萧北辰的长剑。

三把长剑同时快速射向暮尘烟，穿过她的手心和肩膀，把她整个身体都钉在墙上。

丽妃的心口涌出汩汩鲜血，瞬间染红了她整个胸膛， 她刚要张口，一口鲜血便迫不及待地喷涌而出。

看到于筱筱完全不会思考的模样，丽妃笑着怒骂：“蠢货！”

笑着笑着，丽妃眼角的泪珠便砸了下来。

谁会料到，她堂堂罗刹女，最后竟会死在一个蝼蚁手上。

“她想杀的本来就是我，跟你没关系！”丽妃抓着于筱筱衣襟，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你听见没有？”

她罗刹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别人为她背负道德枷锁，更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丽妃把目光投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萧北辰身上，两人目光相接，千言万语，尽在道别的微笑里。

这辈子，够了，至少死前能看见陛下为她红了眼眶，这就够了！

丽妃的笑容凝固，目光渐渐涣散，抓着于筱筱衣襟的手彻底垂下。

“啊！”于筱筱的声音此刻才得以冲破喉咙。

她依旧无法相信，那个处处看她不顺眼，扬言要杀她的人，最后是死在了她怀里。

她们之间甚至连句‘我们和好’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连句像样的道别都没有。

她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于筱筱抱着丽妃的尸体，痛苦悲泣，“回来，你给我回来！”

“听见没有，给我回来！”

骂她也好，要杀她也好，她通通可以受着。

“我不要这样的道别！”

沈星阑缓缓下跪，跪在丽妃面前忏悔，“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一行人或许不会收留暮尘烟，不会把这女人的胃口养大，不会让她生出不该有的念头，不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沈星阑一边道歉，一边狠狠扇自己的耳光。

“哈哈哈，死得好，死得好！”暮尘烟畅快地笑着，露出的半张脸全烂了，

“是你们害的我，你们都别想好过！”暮尘烟声色凄厉，面目狰狞，犹如索命厉鬼。

若不是他们步步相逼，她也不至于投靠大祭司那个老妖婆，被她蒙骗，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此时的萧北辰，已经脱掉绝缘服，他一步步踏进，朝暮尘烟的方向而来，身后的侍卫也跟着鱼贯而入。

暮尘烟看着俊美无双，气势逼人的萧北辰站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闪躲，偏头把她腐烂的侧脸遮掩起来。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反正她也没有活路了，没什么好怕的。

暮尘烟得意地抬起头，直面圣颜。

这时，有两名侍卫走了过来，拔出钉住暮尘烟的剑，压着她跪到萧北辰面前。

死到临头，暮尘烟彻底放飞自我，“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我回本了！”

她就算不能把这些人都杀掉，也要让这些人痛苦好一阵，于筱筱悲痛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反馈。

萧北辰脸上无波无澜，他让出位置，揪着暮尘烟的头发，直往地上摁，向丽妃的方向磕。

咚咚咚的闷响从暮尘烟的头骨上传出，直把她磕得鲜血直流，糊了一脸，萧北辰才肯罢休。

“你见过殉葬的陶俑吗？”萧北辰扯住暮尘烟的头发，让她直面丽妃。

“在活人身上裹上陶泥，再把他丢进窑炉里，任他在烈火的焚烧下挣扎，面容扭曲，这样做出来的陶俑最是生动。”

暮尘烟听了他的描述，眼底闪过恐惧。

萧北辰继续道：“做成陶俑太便宜你了，朕会把你做成铜人，在你活着的时候，从你脑袋上开个洞，再把水银灌进去，最后浇上滚烫的铜水定型，就是你现在的跪着的姿态，”

“朕要让你永生永世，跪着给她赎罪。”

暮尘烟因过于恐惧，双目圆瞪。

她连连摇头：“不，不，你不能这样做！”

有些人，生前做坏事的时候不恐惧，倒是怕死后下地狱，怕不入轮回。

在大梁，把活人做成俑是最大的酷刑，因为那样，活人的灵魂会被永远禁锢在铜身里，不是一世就能解脱，是生生世世的痛苦。

暮尘烟想咬舌自尽，结果却被提防她的侍卫卸掉了下巴。

她朝于筱筱的方向无能哀求，希望于筱筱看在她曾经给她包扎过伤口的份上，替她说句好话。

于筱筱冷漠地抬眸，“你这样的人不配原谅！你的恶行应该昭告全天下，让全大梁的百姓一起唾骂。”

一个投靠敌国，谋杀帝王，杀害嫔妃的卖国贼，注定会遗臭万年。

不仅如此，暮尘烟最在意自己的容颜，在丽妃下葬前，萧北辰特意让人给暮尘烟洗得白白净净，天天拉去游街，让人好好瞻仰她的‘盛世美颜’。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密道里传出刀剑相撞的厮杀声，但很快便平息下来。

同一时间，王指挥带领的援军提前到来，把围堵在各个出口的黑衣人全部绞杀。

***

按理说皇帝的妃子去世，是要保留尸身，运送回京，风光下葬，可萧北辰了解丽妃，

“火化吧，把罗刹的骨灰带回荆州！”萧北辰简单吩咐。

这样炎热的天气，尸身根本无法完好保存，丽妃一个喜爱素净的人，她是不愿看见自己腐烂发臭的一面。

那年，萧北辰是在一个偏僻小镇上救的丽妃，他带她回京，在到达荆州时，他们曾在那里落脚三天，恰好遇上当地百姓的游神活动，

因为长得打眼，萧北辰成了当天‘神明的化身’，他和丽妃同时被人带上面具，配合出演了一段神仙降服罗刹鬼的剧情。

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萧北辰清楚记得，丽妃露出了他们相处以来第一个笑容，她拿着木剑，小小的个头，却大声地表忠心，“我叫罗刹！”

她甘愿被他降服！

“不带她回京吗？”于筱筱问。

萧北辰：“她喜欢荆州！”

比起当丽妃，她更喜欢当罗刹。

从罗刹决定立碑那一刻开始，萧北辰就知道，她根本不喜欢冰冷的皇宫，她喜欢有人间烟火的俗世。

萧北辰静静看着熊熊燃烧的柴火，漆黑的眼眸倒映出火光，把他埋藏在心底的过往连同牵挂，通通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