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马信波在废弃农机厂里待了整整四天了。

第三天，马信波又交代了他在郭金明的保护下参与贩毒、赌博的许多事情的细节。

秦海把这几日以来与马信波的所有对话，录在一个随身听的磁带里面。

期间马信波发了两次毒瘾，秦海都坚持不放开让他吸，最终马信波都安全地挺了过来，都未造成致命危险。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秦海打定主意暂时放了马信波。但第四天晚上秦海到达废弃农机厂后，发现马信波连车带人都已经不见了。

而在原来马信波待的地方，留下了捆绑用的绳子，和一封信。

这封信是牛皮纸的信封装着，里面是一张A4纸，上面写着：秦海，不要再做任何冒险和违法的事情了，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朋友。如果可以，调查郭金明的银行账户，许会有收获。

秦海虽然知道神秘人是在帮助自己，是站在自己一方的。但他还是充满了恐惧的感觉。秦海觉得自己的行动已经够隐蔽了。但为什么这个神秘的人，似乎总在比自己考虑得还要超前一步。

摆在秦海面前的重要难题就是通过什么途径调取银行的数据库，查找郭金明的收支往来证据。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小灵通的铃声响起，是秦山打来了电话，父亲突发脑出血，住进了县医院。

等秦海来到医院，父亲秦德成已经全身不能动，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海，似乎在说着自己看不到秦海结婚，看不到新房子，看不到儿媳妇，死不瞑目。

秦海感受到，自己一次命运的变故，在父亲看来，那是多么大的遗恨。

很快秦德成被送进了ICU病房，但很快就推了出来，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秦海不得不放下所有的事情，回家与弟弟妹妹一起料理父亲的丧事。

秦海悲痛万分，明白如果不是自己被陷害一事的打击，父亲身体本来非常健康，怎样的打击会让一个父亲很快地垮掉呢？那就是亲生儿子的不幸。

因为在秦德成看来，如果不是四年前自己执意要动工盖房子，秦海的不幸也许就不会发生。所以他总以为是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这种心理的负担，让他的身体无法承受。现在他已经完全放下，终于轻松了。

为父亲出殡后，秦海只好在家住了几天。守着母亲，说些话。有时候，秦海会偷偷地来到父亲的坟前，在那里站上很长时间。

他考虑再三后，决定去说服母亲把饭店交与秦山与女朋友经营，把母亲接到县城照顾。

几天后，秦海回到县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出这段时间批发站所赚的8万元钱，一分为二。

一部分交给秦山，并嘱咐秦山购买一辆面包车，然后要逐步扩大饭店规模，一定要在三年内赚够钱，把婚结了。一句话，让秦山脸红了。

秦山的女朋友王惠，是秦山的初中同学，她没有考上高中，初中毕业后原来一直在外打工，后来有了些钱，就开始在农村的集市赶圈集卖服装。所谓赶圈集，就是每天骑着三轮车，到每个乡镇的集市上摆摊做流动的销售。因为各个乡镇开集日期是轮流着开的，今天在这个乡摆摊，明天又跑到另一个乡，所以就叫赶圈儿集。

自从秦山辍学后，王惠就经常到秦家堡来主动接近秦山，后来就到秦家小饭馆做服务员，最终向秦山表白心迹，秦山虽然喜欢王惠，但知道王惠父母都很看重家族条件的，都希望王惠找个有钱的人家。

秦海下一步安排就是过一段时间，会让母亲搬到县城跟自己生活，就是为了让秦山和王惠可以放开手过日子，努力挣钱尽快把房子翻盖了。然后就可以结婚了。他眼看着弟弟一天天长大了，不能耽误了秦山，更不能耽误了王惠啊。

剩下的四万元，他全部交给母亲来支配。

他知道，母亲肯定会存着这些钱，就可以成为这一家人救急的钱，有了这个保障，为了让他们都踏实，心情就会逐步好起来了。

还有妹妹，秦云将来上学的所有花费，他都会全部承担起来。

做完了这些安排，秦海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就好像原来压住自己的一个什么负担，放下了似的。

进入七月份了，一切安排就绪，秦海谋划着如何追寻郭金明的犯罪线索。但是他突然接到程欣欣的电话。

“秦海，我是欣欣，你最近生活得还好吧！”

“我很好。”

“我正在路上，就快到古洋了，我们公司中标了古洋县西域小区的规划设计项目，半个小时后，你来古洋大酒店找我吧，我想见你一面，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我……”

还没等秦海说完话，程欣欣就挂断了电话。程欣欣干净利落的性格像极了陈漫，但相比陈漫，程欣欣多了些小资女人的味道。程欣欣骨子里是个文艺女孩儿。他高中最初学的文科，是后来父亲极力的劝阻和引导下，最后妥协被迫转向了理科。

所以大学四年，她的专业成绩平平。但她总是对未来充满了理想化的规划，她总是乐观地看待一切，把手中拥有的资源充分利用起来，但对经营中的困难估计不足。这使她其实更适合做一个执行者，而不是领导者的最佳人选。

秦海知道她是这样的性格，估计自己没有办法不见她一面了。

当秦海想回拨欣欣的电话时，但由于他正地处城区东边远地带，小灵通的信号非常差，根本无法接通。

半小时后，秦海来到古洋大酒店的21层的房间的门口，程欣欣把门打开的一瞬间，扑上来搂住秦海的肩膀。

秦海用自己有力的两只大手扳住欣欣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推开一段小小的距离，用腿把门顺势关好，扶着程欣欣坐在床上，自己则坐在离床不太远的沙发上，伸手拉着程欣欣的手，冷静地说：“欣欣，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你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但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为什么？”

“因为以我现在的状况，我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力量，来爱一个人。”

“可是我现在天天都在想念你，恨不得天天都看到你啊。”

“听我的，程欣欣，你有更好的生活需要你去寻找，而我……可能无法让你拥有幸福的生活。”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想遵从我的内心，你也应该遵从你的内心，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我想知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但并不是爱你，喜欢和爱不是一回事儿。”

“你说的不是你的心里话，你只是自卑而且自悲罢了。自卑是因为你在四年前的打击中倒下了，自悲是因为你只在考虑你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从别人角度考虑问题。”

“欣欣你想得太多了。我从来不会自卑，我已经倒下过，但是现在我正在自己一点点地站起来，我相信，我自己早晚都会站起来。至于自悲，或许有吧，但是我没有资格像你一样，太过乐观。”

程欣欣没有想到这样的见面，会是这样的结果，他预想的兴奋的相遇和激动的亲热没有出现，一阵酸泪涌出眼眶。

秦海从桌上的纸抽盒中取出两张纸巾递给她。

程欣欣背向秦海，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阳光透进房间。心情也安静了一点。

“这样吧，我们以后再谈这个事情。我可以等着你。现在我要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说着，她从房间的衣柜里拿出一个背包，递给秦海。

“这是一台最新配置的电脑，你以后，就用这台电脑为我工作。你不用到公司上班，你的任务就是以我的名义对公司所有规划设计方案进行完善和修改，换句话说呢，你就是我的枪手，我则愿意把你叫做我的金手指。我会以你任务量的多少，从我的收入中分成给你报酬。”

秦海知道，程欣欣的公司并不是他个人的，一共有三个股东。因为他没有从业的资质，所以她只能把他藏在自己的身后来参与设计工程。

“好吧，我试试吧，我已经很久没有熟悉专业的东西了，但愿会让你满意，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那就好，下午三点，在酒店三楼的会议室召开项目分析会，你要参加。这对将来规划设计以及修改非常重要。但你只能以一般工作人员的身份旁听。”

“好吧。”

秦海背着电脑包，急匆匆地从酒店出来，骑着摩托直奔火车站。

今天是他在省监狱中结识的最好的朋友出狱的日子，已经得到消息，这位朋友打算出狱后来古洋县城找秦海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