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古岭理解秦海的心情。

他明白，自己的态度，决定了这个年轻人将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决定着他一生的走向。

他想到了，这个小伙子，就在前几天，不顾自己的安危，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危险，保护了自己的女儿免受伤害和痛苦。

他凭直觉判定，秦海所言，基本上应该是事实真相。

果真如此，这将在古洋县城引发一场不小的官场地震。

因为在古洋，没有谁不知道秦老虎的。

秦老虎虽然职务上只是一名小小的村主任，但他同时是县级的那个最高级别的代表会议的代表，是中州市级的挂号的企业家，是古洋县的纳税大户漫成公司的老板。他的人脉关系其实已经延伸到省，甚至还要更高。董古岭在某些私下的场合，甚至听到过有人猜测，秦老虎与高层的某位首长有过一些特殊的过往。

董古岭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会面临着这样一道选择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给他这个人过中年的县级干部出了一道大难题。

但是，他也非常清楚，必须马上做出回答，否则，会让这位小伙子立即对自己所代表的那片天地的颜色产生截然不同的判断。

想到这里，他坚定地对秦海说：“秦海啊，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基于事实的正义的答案，我希望你要相信我，要相信我们今天所生活的这个社会。”

“可是，我怎么能相信呢？我现在很绝望。”

“不要绝望，在任何时候，都不要绝望，我最低的保障是不会让你走向绝望，这一点我是有完全把握的。”

“董书记，什么时候能抓住马信波，什么时候能够惩治郭金明，什么时候能够还我一个清白？”秦海仍然充满激动的情绪。

或许，对于秦海这样的人来说，要不让自己绝望，要不就让自己获得希望，最难受的莫过于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来回地揉搓，他已经被揉搓的时间够长了，有些坚持不住的感觉。

“秦海啊，我理解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真的需要时间。”

“好吧，那我只好自己行动了。”秦海慢慢地站起来，走出董古岭的办公室。

“你……秦海……”

董古岭看着秦海慢慢地离去，心里很不踏实。他立即拨通了第一审理室的主任刘国良的电话，对郭金明的案件布置了督办方案，首先给公安局一定的压力，其次实在不行，再谋求县纪委采取有力的措施介入调查。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是无法直接向县级的最高领导上奏请示的。

秦海再次找到齐四民，打探马信波的消息。

但是一无所获，就如同马信波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让秦海心急如焚。

“齐大哥，我一定要找到马信波，这对我非常重要。”

“秦海兄弟，我不是不帮你啊，我们都来自广胜县，实在是我跟他不是一个县的，只知道他有一个弟弟在蜀庆市一个洗浴中心做服务员，但不知道叫什么。”

“好吧，一有马信波的消息，你一定要告诉我。”

秦海离开领颂湾小区工地，在去往古洋西域项目工地的路上，有一种强烈的愿望驱使着自己，那就是必须去蜀庆市，要找到马信波的弟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来到古洋西域工地，程欣欣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程欣欣听说秦海想亲自去蜀庆市 寻找马信波的弟弟，充满了担心。但感觉秦海的决心已定，她知道，从出狱以来，秦海最大的梦想就是抓住当初陷害自己的人，用证据还自己的清白。

回归清白，重新找回自己的人生，对秦海就意味着挽回了失去的一切。她又怎么能不理解呢。

但她怎么也不放心秦海只身一人赴蜀庆追逐像马信波这样的人。她显然知道，找马信波的弟弟并不是最终目的，目的是找到马信波老家去，顺藤摸瓜，再追寻马信波。

“那我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我不愿意让你跟我去冒险，更不愿意让你插手到我这件事情里来。”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不能看着你去冒险，而袖手旁观。”

“这说明，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这说明，你不相信我爱你。”

“可是你是老板，公司的事情等着你处理，你不能一走了之。”

“公司还有别人在，而且，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冒险……”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你的伤才刚恢复。”

两个人一时争执不下。

一天来，不断地处于愤懑与急切的心境中的秦海，突然地一阵干咳，拉动刚愈合的伤口一阵隐约地疼痛。

程欣欣急忙去帮他拍打后背。

秦海顺势伸手拉住程欣欣的手。

“好了，我不和你争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程欣欣关切地体贴着。

“明天。”

第二天，一大早，程欣欣按照约定的时间，开着红色桑塔纳来到南关小区的楼下接了秦海。

秦海下楼上车。

程欣欣驱车出了县城，直奔高速而去。

秦海才明白，程欣欣是已经打定主意，也只好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两眼看着前方，“欣欣，谢谢你。”

两个人大约三个多小时交换一次座位，他们交替着驾驶车辆，昼夜兼程，22个小时后，到达蜀庆市 。

然后，沿着蜀庆市 的每条街道，寻找所有的洗浴场所去打听，有没有姓马的服务员。

第一天，一共走了三十几家浴池和洗浴中心，都没有打听到姓马的男服务员。

当晚住进了快捷酒店。

一进房间，两个人就倒在床上不再想动弹了。

程欣欣半夜醒来的时候，才想起一天两人都没有吃正饭，不是啃面包，就是嚼方便面，喝矿泉水。

特别是秦海，大多时候欣欣把车停在路边，秦海就沿着小巷子去问路和打听，蜀庆市的许多街道都是建在山坡上，弯弯的、长长的，一天跑下来，不累死才怪。

程欣欣下楼到小饭店买了两碗馄饨，一块熟牛肉，叫醒秦海，两人慢慢吃，这是这两天以来，他俩吃的第一顿正饭了。

秦海看着欣欣，一种说不清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第二天，第三天，他们继续像大海捞针一样地找，蜀庆市的所有与洗浴相关的地方，他们都去打听，问有没有姓马的服务生。但是，仍然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