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城河水的末端正是家庭主妇们的天堂，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菜农们在车道通行的街道两盘摆着他们新鲜的蔬菜，李芸从这些菜农身边走过之后却是没有一点购买的欲望了。

神经病，汽车这样开来开去，多少灰尘飘到菜上，自己拿回去得洗多少遍啊。

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钱，所剩不多了，今天原本是余竟的生日，她想多买几个菜回去给这老家伙改善一下伙食，可是今天交了一些水电费买了一下液化气之后，手头上真没有几个钱了。

“给我便宜点就是了。”李芸走到了市场里，看见了肉铺的卖肉大婶。

“今天肉这么新鲜，不能便宜啊。”那个卖肉大婶显得有些不开心了。

“便宜点就是了，我没带多少钱，还指望着买个青菜呢。”李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工资要明天才发，偏偏今天就是老余竟的生日，不买点菜回去实在说不过去。

“真是的，这么大个人，没带钱就别买……”卖肉大婶很不客气的说道。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李芸听卖肉大婶出言不逊，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我怎么说话了？我怎么说话了！”卖肉大婶意识到自己说了顾客不爱听的话，但她坚决不会承认的。

这个时候旁边后房那位切肉的大叔走了出来，急急忙忙的过来拉开了自己的老妹，满脸笑容的道：“我老妹刚来不太会说话，不要见怪，不要见怪……啊，是弟妹呐，都是常客了，没带钱很正常的事，我也经常忘带钱出门买东西，哈哈哈，肉你先拿去，下次过来再给我就好了。”

李芸看到熟悉的常大叔出来，这才火气下去了几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近年来贱人特别多，实在让人烦心！

“李芸，李芸，来来，拿只鸽子去，你老伴病好没多久，就该多补一补嘛。”这个时候隔壁铺的王婆婆叫了一声。

李芸看了一眼王婆，心中还真想买只鸽子回去，可手头上钱真不多了。

余竟这家伙的生日也真是令人闹心，迟一天来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王婆很热情，提着一只鸽子就出来了，硬塞到李芸的手上道：“我选了一只刚剃毛的肥鸽子，这鸽子补着呢，赶紧拿回去炖上吧。”

“王婆，不用不用，我今天忘带钱了。”

“谈什么钱啊，都奥运选手的妈妈了，简直是给我们乐城六管区争光啊，当我老婆子给你们送的小贺礼啦。”王婆婆非常热情的说道。

李芸怪不要意思的，余雨入奥运赛后街坊邻居关系好的也都送了不少东西了，但总这样肯定不好。

“还是不用了，你已经给余雨送了一只大土鸡了……”李芸推迟道。

“是啊，有余雨的份，哪能少了小晟这孩子啊，赶紧拿回去炖上吧，这孩子打小我就喜欢，有礼貌，有耐心，不像别的臭小子陪我老人家说句话都嫌弃。”王婆婆笑眯眯的说道。

“呃……小晟？”李芸愣了一愣。

“你不知道吗，水兰高中都挂红幅了，恭贺我校高三八班学生余洛晟成为奥运选手，我老婆子都看到啦。”王婆婆说道。

李芸张了张嘴，事实上那场中国VS加拿大的比赛她看了，也知道是赢了，可她不知道那场比赛打赢了竟然真的让中国电竞队杀入了奥运赛。

起初她觉得网络上的事情未必真实，可余洛晟读的高中都挂红幅了，这貌似只有考上清华北大这些名校的孩子才有的待遇吧，这是给家长多长脸的荣耀啊。

“哇，李芸妹子，你家不得了啊，出了两个奥运选手！！”同样听到王婆话语的卖肉大叔满脸惊讶的说道。

“可不是吗，改天到我家坐坐啊，我那儿媳妇天天就知道打麻将玩，都不好好教孙子，哪像李芸这样，教出了两个奥运选手，给我们乐城大争光啊，好像我们乐城还从没有出过奥运选手吧，说不好过几天我们乐城领导就来慰问你们了。”王婆继续说道。

卖肉大叔二话不说，马上切下了最好的肉来，快速的打包好塞到李芸的手上，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这些邻里也是沾点光啊，来，来，大哥别的没有，这好肉有的是，尽管拿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李芸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的也有些不适应，但是听了王婆婆的那番话真的感觉几年的阴霾都要一扫而空了！

“哎哟，李芸妹妹啊，刚才是我说话急了，你别在意哈，我也是今天被烦心事折腾了才会语气中，你不要怪我。”那卖肉大婶真是反应神速，马上就说起好坏来了。

乖乖，全乐城只是南方一个很小的城市，能出一两个人才都是大肆宣扬的，别人李芸家一口气出了两个奥运选手，说不好哪天领导考察真就去李芸家了，这种人还不赶紧巴结，谁不知道领导慰问过的家庭多半是要被那些鸡毛蒜皮却掌管大家生死大权的小官给捧着的。

旧房子补贴，那赔偿都得翻倍，谁敢去强拆两个孕育出两个奥运选手的家啊？

街区有什么好处，李芸单位什么好处，包括余竟厂里职位，那不都得全部送上，单位的局长、厂长这些都是看大领导眼色的。

……

乐城机床厂坐落在环绕山路的半山腰上，正好这里有一片很大的山口之地。

机床厂厂长办公室里，四十岁出头的汪厂长坐在会议桌前，满脸笑容的看着被唤进来的脸色不是特别好的余竟。

“余竟啊，你病情还好吧？”汪厂长笑着问道。

“还可以，厂长叫我过来……”

“生病不太能做粗活的。”厂长继续说道。

余竟心头一紧，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换肝的事情耽搁了大概一年多的工作，现在终于康复了余竟回到工厂工作，但很多事情他是不能亲自操刀了，毕竟还没有恢复到最壮实的时候，换肝可不是小事。

自己这样没法全力工作，厂长肯定容不下这样一个人在工厂里混日子。

唉，不在这里上班，自己该去做点什么好呢，前几天就听李芸唠叨家里钱不太够用了。

“厂长，我知道了，我明天就会交一份辞职信给你，我就不给厂里添麻烦了。”余竟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虽然死皮赖脸耗着，厂长也拿自己没办法还得给自己发工资，可他不想这样做。

“辞职……哦，哦，老余啊，你想到哪里去了，是这样的，考虑到你在我们厂里工作大几十年了，工作态度认真，对厂的情况极其熟悉，再加上为我们厂劳累出病着实让我们很多人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们打算提你做办公室监督主任，主要监督厂里的那些员工、主任的工作情况、态度，然后汇报我们厂的整体人员情况。”厂长急急忙忙说道。

余竟刚才还愁眉苦脸思考自己要怎么跟李芸隐瞒这件事，总不能说自己为了不拖累厂里辞职了，结果厂长这番话差点没把余竟给吓到了。

办公室监督主任的职位真心不小啊，他比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主任还要大，而且由于监督近乎厂里大半人的工作态度，实权更高的不行。

余竟做了几十年也不过是一个老技工，有一点工厂福利而已，可和主任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再和监督主任比起来更不是一个档次得，看似从技工变成主任只提升了一级，但一个监督主任就相当于再高1级。

多少人盼了十来年都没盼来升一级职位，自己这连跳两级，太……太夸张了吧？

“厂长，这未免……”余竟简直受宠若惊，看着厂长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记不记得你几个月前写的那份关于长人员改进的本子，我昨天特意看了，你的想法很好，很年轻，连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你写的，再加上你的资历，确实也够做这个位置了。好好加油干吧！”汪厂长说道。

余竟又愣了愣，那份本子是他写的没错，那是不久前他学会上网之后，开始通过网络学习了一些更先进的管理机床厂的体系，正好厂里要求写，自己就写了一份，没有想到真被厂长看重了。只是，这种东西真就打动厂长了？？感觉不光光是这个吧！

“咳咳……”厂长咳嗽了一声。

余竟一下子反应过来，厂长要说正事了。

“下个星期会有领导过来，我打算推你和领导聊，不管怎么说你家出了两个奥运选手，是我们厂里最有代表的，和领导聊的时候……”接下去汪厂长就把自己要说的告诉了余竟。

厂长无非是要让余竟和领导聊的时候顺便赞一下他这个厂长指导有方。

这毕竟是国企下的厂。

余竟对厂长确实没什么看不惯的，当下也点头答应了。

不过，走出办公室后，余竟自己内心还在剧烈的翻滚。

他从网络上已经知道中国电竞队入奥运了，他和李芸一样因为生活的范围有限，对网络的东西不能带着完全的相信，可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成天骂儿子玩的那个毒害游戏真的不是闹着玩的，他入奥运了！

他入奥运的同时，更对自己的命运造成了巨大的改变！

监督主任……这职位是他几十年来摸爬滚打后就再也没有敢去奢望的啊，现在又怎么不让他有一种熬出头的热泪盈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