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退商日期限终止，依旧有官员拖拖拉拉，各种借口敷衍塞责。

宋册巡铺的当会，忽然发现旁侧跟他竞争的商铺还未转商，登时走了进去，说着风凉话：“曹兄，贵铺主子不就是个七品芝麻官，还这般没把退商公示放在眼里。”

曹东家若无其事一边编灯笼，一边道：“你不懂，两个女娃娃，就是装装样子，不退的多了去了，她还敢真跟众位官商对着干不成。”

“你别忘了，连丞相和吏部尚书都端了，你以为她无法拿捏你。”

“障眼法罢了，说不定等她回燕都，又悄咪咪将商铺还给高官。”曹动静绕过去一条竹篾，继续开口，“就是想引我们入陷阱罢了。”

宋册蹲过去，小声问：“曹兄从哪里听的消息？”

曹东家放下手中的活，从桌角下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哩，你自己看，我忙着赶中秋的活计。”

宋册很认真地看了一眼，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

曹东家还未抓起半编的灯笼，就看向他问：“何事？”

宋册慢条斯理道：“听闻前日星次台抓了一个布信挑是非的人，我看过，信的内容跟你这张如出一辙，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星次台的手段，曹东家是听过一些的，经宋册这般一说，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了？”

“不知死活。”

见曹东家抹了抹额头，宋册继续慢悠悠开口：“总之我昨日经过星次台分部时，依稀听到里头嗷嗷乱叫，想必脱了一层皮，快要熬不住了。”

宋册说完，抓起地上的灯笼塞到他手中：“曹兄，希望今年中秋我们还能一起比灯，我走了。”

离开商铺之后，宋册又去了几户，约莫天擦黑那会，去了霖府临风院。

一看到庞珊，就凑上前，他讨赏般地伸出手：“按照你的吩咐走了几家，报酬哩？”

“还报酬，我抱你一下，可好？”

宋册两手挠了挠肩膀，微微低头：“那怎么好意思。”

庞珊抢过他的扇子，往他头上一敲：“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

宋册吃了一亏，赶紧遮住头：“我这经商的头脑，不能敲。”

“什么经商的头脑，我看就是木鱼一块。”庞珊讽刺一句。

宋册登时嘟嘟囔囔，宋册忍无可忍，抄起手中的扇子，往他额头一拍，见他皱眉，说道：“这一次，可没敲你的头。”

“有区别吗，都是一个头。”

庞珊懒得搭理他，抬手往雨廊一指：“你说的事情，我知道了，走吧。”

“不是，你都不留我用个晚饭。”宋册踟蹰着不走，装委屈样。

庞珊念着他那一点苦劳，松口道：“改日，今日你来得不巧。”

宋册闻言有些恹恹地走了。

栖乐见这对冤家聊完，才走出来：“霖大人明日走，今晚去送送他。”

庞珊走在她身后，嘴上依旧不停：“退商之事还未解决，他就要走啊？”

栖乐没有回头，提起一盏风灯，继续往前走着：“他又不是财经司的，礼部的事情也不少，出来大半个月，估计一堆的活等着他回去处理。”

“我一直以为礼部平日很闲的。”庞珊不假思索地接话。

“若是从前的礼部，确实很闲。”

“难怪他总念叨越星纪给他加活。”

栖乐听到这个称呼，脚步微微一顿，却轻巧地被庞珊抓住：“你不给越星纪回信，估摸着他得破防。”

被她的目光盯着，栖乐拂去心间的异样，装得坦然：“没事，第一封没回，他肯定会写第二封。”

“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庞珊拿手肘碰了碰栖乐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不懂欲擒故纵，谁知是行家呀。”

什么行家，她只是想要越钦多点盼望，如此他肯定会努力活着，努力平安。

但栖乐确实不擅长跟人谈这方面的事情，抢先一步调转话头：“计划抓来的官员，预计明日能到，到时候麻烦你陪我演一出戏。”

庞珊看着栖乐的眼睛，心领神会：“没问题。”

秋月凉风，两人刚踏入霖屿的院落，就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

霖屿见她们走近，不好意思地开口：“不善厨艺，只能劳烦两位贵人陪我吃一回古董羹。”

栖乐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石桌上，中间放着一个银曹字火锅，上面冒着雾气，四周是白碟装的肥牛、生肉、蔬菜等等。

庞珊已经坐了过去，拿起一旁的酒闻着，栖乐则回：“这个季节吃挺好的，我也许久没吃，今日得亏霖大人，才有这口福。”

霖屿发觉，跟其它姑娘他挺放得开的，可一碰上栖乐，他的那些活络的心思全部都没法施展。

她说话总能轻而易举将你抬得高高的，当然，惹到她时，也会被摔得很惨。

霖屿抬手一引：“世子妃真会说话，庞珊，你学着一点。”

庞珊摆了摆手：“你们这一套，我学不来。”

她说完，斟好自己的，要去拿栖乐的杯子，一把抓空，只听她道：“我不喝酒，喝茶就好。”

庞珊收回手：“你家越星纪不准？”

酒乱行止，栖乐并非完全像越钦那般不沾酒，她是分场合的。

霖屿见栖乐不说话，从中圆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酒鬼一个。”

庞珊回道：“商人嘛，不喝酒怎么谈生意。”

“那你可得彻底改了这毛病，以后你就不是商人了。”

庞珊喝了一口，醇香绵长，开口都带着醉意：“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再改也不迟。”

霖屿又提醒：“这酒易醉，你少喝点，免得误事。”

庞珊抱着酒壶，生怕被人抢走一样：“我心中有数。”

他俩吵嘴期间，栖乐已经悄无声息地将肉和菜下了一些进去，看着翻滚的汤汁：“可以吃了。”

众人的目光都移向锅内，食箸在四散的香汤中勾起一块又一块鲜肉，一时间，吃得不亦乐乎。

栖乐对吃食向来控制，她吃得慢，不及庞珊一杯酒接着一块肉下肚。

本以为她酒量不错，谁知忽然就趴在桌上，好似是醉了。

栖乐放下碗筷，看着渐渐平稳的汤汁，缓缓开口：“霖大人，要不说说你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