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之地，沿着言冬街拐弯便至，风中凉意渐浓，沿路落叶更是翩翩。

他们就如此踏秋而行，栖乐挽着越钦的肩膀停在一处院落前，双目清澈地看着他：“走吧，别让峭山县令久等。”

今日越钦要去见峭山县令序新，他拟好的才策已显雏形，相约越钦，无非就是增进一下鉴人之术、用人之方以及剖人之性。

这一本才策事关人才复兴，格外重要。

越钦势必要去商讨一番的。

但他又有些不舍将栖乐放在此处：“是要去，只是没在某人脸上看到一丝留恋。”

“栖栖，要一日不见，你会想我吗？”

青天白日的，这人说话也不知收敛几分，栖乐将他往外一推，那人脸上还堆着笑：“还早，要不请我进去坐会。”

栖乐又推着他走了几步：“早什么早，你那是大事，早去就能早回。”

越钦却依旧慵懒：“是吗？早回来见我吗？”

栖乐有时候特别想将他的嘴堵住，成日从里面冒出逗她的话，偏偏那唇角翘起的弧度还尤为勾人。

她没有应他，越钦换了一副认真的样子：“这城中不安宁，别乱跑，有事要带着希夷走。”

栖乐要说的话，又被他堵了回去：“我知你武艺高强，也要万事小心。”

“我酿酒哩，能去哪？”

“说不准一看到延暮，就跟他街头漫步去了。”

说起延暮，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栖乐来不及细想，饶有兴趣地看着越钦：“见过万人倾慕的越星纪，谁还值得我挪步？”

她说完，登时踮脚捧着越钦的脸：“让我再好好看看，以后别皱眉了，不好看。”

越钦覆住她的手，微微抚摸，声音温恬：“乖乖地待在这里，我忙完，就来接你。”

“等你。”栖乐回以一笑。

越钦这才依依不舍地挪步，期间不时往后看了几眼，栖乐依旧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直至尽是秋叶别影，栖乐才进院。

院内盆中浸着枣核大小的神曲，再往一侧看去，希夷正在井边淘洗糯米。

栖乐则入炊屋生火，不一会烟气升腾，从烟囱溜出，源源不断地往上攀，同凌空的某个位置一触即遁。

希夷将米入锅，覆水后道：“世子妃从前也酿过酒？”

栖乐摇了摇头：“先照着方子来试试。”

“可我听主子说，你当会应下时胸有成竹。”

“装的，其实心中没底。”栖乐悠悠说着，又问，“酒鬼找到了吗？”

希夷摇了摇头：“鸿蒙今日去找了，希望能找到吧。”

“世子妃是想让他帮忙酿酒。”

“不是，是品酒，那人嗅觉和味觉都极其灵敏。”

“不过匆匆一面，如何能辨？”

“他身上的酒味并不凌乱，而且残留的酒香不是普通糊弄人的品种，可见他对酒的要求颇高。”

“另外，他能从酒中发觉异常，则说明其人对酒有着不一般的敏锐。”

希夷突然明白：“世子妃，你的意图不是要造原味，还是要独创一种让他满意的口味。”

栖乐并不否认：“互相放台阶下，才不至于薄面。”

“况且传承的意味也不是要原汁原味，而是要与时俱进，呈现一种古今相融的特殊韵味。”

“与其说是造过去的“春暖启”，不如说是现在的“春秋启”，春为今，秋为古，不限于时节，酿成即善，长存尤佳。”

搅饭和曲后，便入翁发醅，两人渐渐无事，在院中休憩。

栖乐觉着院外落叶极美，念着也不走远，就跟希夷招呼一声，便去拾捡树叶。

她才蹲下，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抬眼看去，是藻夭，被他追的人已经瑟缩在墙角。

先不论他为何要对一个孩子赶尽杀绝。

栖乐抓起一根树枝便朝他扔去，藻夭出手敏捷，才一抬手，树枝就被砍得形状不一，凌乱落地。

藻夭一下目光如隼，挥剑朝栖乐劈过去，栖乐侧身一避，刀压在地面，落叶被碾，深至泥土。

栖乐一个旋身，转到他的身后，抬腿落背，藻夭踉跄一步，躬身滑步出困，落脚叶飞，清出一条窄小的道。

藻夭似斗兽，恶狠狠地看着栖乐，啐了一口：“找死。”

栖乐深知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并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这人此刻已经完全激发兽性。

以她一人之力对抗，费力不讨好，高声道：“希夷。”

正是这一句叫唤，藻夭几乎癫狂地挥刀过去，栖乐数次退后，一刀一刀的痕迹整齐划一，是可以扔进种子的程度。

他的手并未停，就在快要将栖乐逼至无路时，希夷接住了藻夭的最后一刀，双刀相碰，激起长鸣的锵声，更有细小的火光一晃而逝。

希夷抬手一扬，藻夭因刚才用力过猛，此刻略怠，往后移动数步。

栖乐此刻已经接过希夷乘着空隙递过来的剑，她往前一指，冷声道：“藻夭，你一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别自找死路。”

藻夭的脚深陷落叶，他适才刀抵地面，才稳住身体，此刻高傲地仰头：“是吗？”

“追孩子不过是为了引你出来，你觉得我会放过越钦不在的时机。”

“人都出来吧，太子有令，谁砍她一刀，赏千金，一刀毙命，赏万金。”

十来名刺客悬空而落，希夷退后挡在栖乐身前，见栖乐笑道：“太子殿下如此抬举我，真是不敢当。”

“藻夭，你以为星次台无人！”

“你此举无疑是让他们送死。”

刺客闻言明显有些慌乱，彼此相看，最终都落在藻夭身上。

藻夭嗤了一声：“若有人，适才那种情境，为何不出来相帮。”

“世子妃，青甲卫不是被你调去寻人了，少跟我在这里玩空城计，别以为我没有看到你们的求救信号。”

栖乐确实在拖延时间，希夷低声道：“世子妃，发了信号，最近的人，估计得要两刻后才能赶到。”

藻夭往前走了两步：“世子妃，安然受死，等着越星纪来给你收尸。”

一说完，他手指一动：“杀。”

越钦在县衙看到了星次台的信号弹，心中突然坠痛，他捂着打断：“改日再说，我有急事。”

序新没有挽留，眼看着越钦飞奔出院，扬鞭控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