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洗完了脸，心里面放松了许多。

“其实我也不愿意在脸上抹那么多脂粉，”李秀芝没手巾擦脸，直接拿袖子在脸上抹了两把。起身后轻笑道，“腻乎乎的，也就看着好看，一点儿都不安逸。”

刁大河配合道，“其实不涂更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然的美才是真正的美。”

听刁大河随口念了两句诗，李秀芝眼睛亮晶晶的，她只上过小学四年级，特别仰慕读书多的人。

俩人没进屋子，就在天井当院站着说话。

“我听你出口成章的，你念了几年书？”李秀芝低着头问。

“刚念到高中毕业，就去轧钢厂参加工作了。”

李秀芝一呆，抬头看着刁大河道，“你原来有工作啊？”

“对，接我父亲的班儿。我父亲为了抢救公有财产牺牲了，给我留了一个轧钢厂的岗位，我高中毕业之后在轧钢厂工作了一段时间。”

“那你怎么想着过来到我们这里插队了呢？”

“哦，这个说来话长了！

我呢，先是抢救落入冰窟窿里的儿童，脑子进了水；

之后飞身扑救采购科的科长，脑子被驴踢。

前一次，我把自己辛苦学来的钳工技术忘光了。

后一次，我把辛苦积累的采购人脉给忘没了。

我不想拖累厂子，拖累国家。

身体养好了之后，就转让了轧钢厂的工作，还转让了四合院里的一间房。

毅然决然的申请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来支援建设了……

对了，你不会因为我脑袋受过伤就嫌弃我吧？

我除了遗忘了以前一些事儿，脑袋已经全好了。”

对面李秀芝早就忘了害羞了，两只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

“原来你是见义勇为的大英雄啊，你品格可真高尚！”

这年头的人三观贼正，和后世少男少女喜欢追一些不男不女不同，这年头的人最崇拜军人、劳模、英雄。

刁大河在绿挎包里一掏，翻出了两张奖状，“看，这是我两次见义勇为区里给的表彰，我一般不愿意显摆，从来不喜欢拿出来给别人看。”

李秀芝接了过去，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内心掀起波涛，心生呼啸。

她想：“这就是我想要的男人！”

……

俩人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一个是热情似火的川妹子，一个是臭贫成瘾的侃爷，聊的是有来有往，热热乎乎。

竟然忘了地点，忘了时间。

屋里面趴着窗子偷听的三个女人彼此对望，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忽然，李寡妇家的院门“咣当”一声响，李寡妇的三个孩子冲了进来。这仨孩子刚刚放学。

仨孩子风风火火进了自家院子，看院子里两个人，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年龄最大的当即问道：“你们在干嘛？为啥子到我家里来了？”

没等刁大河回答，李寡妇已经走了出来，笑容满面的嗔怪道：“大壮、二壮、春花，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呢？这个是咱们后院新来的邻居，你们得管教一声叔。旁边这个你们应该认识啊，这不是你们秀芝姨姨吗？”

仨孩子两男一女，大的十一二，小的顶多八九岁，听李寡妇这样一说，全都礼貌的到了近前喊人。

“叔叔好！”“姨姨好！”

刁大河和李秀芝笑着回应。

这时候刘兰花和马凤兰也笑着走了出来，几个孩子又是一通奶奶婶婶的乱叫。

赶着几个孩子进了屋子。

李寡妇瞥了眼刁大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怎么样刁知青，俩人谈的咋样，看好我们秀芝没？”

刁大河脸不红不白，呲着牙笑着回答：“我对李秀芝同志一百二十个满意，我现在就担心李秀芝同志没看好我。”

李寡妇又问李秀芝，“秀芝，你觉得刁知青咋样？”

李秀芝两手紧紧攥着衣角，脸红如血。

李寡妇满脸笑意，开玩笑道：“刚才在屋里听你和人家叽叽呱呱的，可没见这么害羞，咋这会儿不好意思了呢？”

李秀芝更害羞了，继续扯衣角。

一旁马凤兰心疼不已，心说这衣服我就结婚穿了一次，都给我扯皱巴了，下次说啥也不借给她穿了。

李寡妇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半掩着嘴巴冲李秀芝说道：

“你要是看中了就点点头，然后你俩该开证明就去开证明，该领证就领证去。

要是没看中你就摇摇头，然后你去大西北找那个不知道是瞎子还是瘸子的，我再给刁知青介绍个合意的！”

这就挺坏的，李寡妇一番话说完，李秀芝着了慌，她才不愿意去西北呢。

当即点了头，担心点头幅度太小李寡妇看不见，连续三下都是最大振幅。

直到听到众人的哄笑声，李秀芝才知道是被李寡妇戏耍了，叫了声“嫂子，我再也不理你了”，两只手捂住了脸，躲到了刘兰花的身后。

天井之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笑容如海浪，一阵一阵扩散到空中，飘散在了村子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