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格外的大，尤其是江东。

顾清歌下令撤离，夜鸢们善后做的极为熟练。

借着天公作美，一夜的功夫，沈家大宅除了遍地的尸骸，一丝其他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回到醉花阴，夜鸢们各自散去，顾清歌等四人在暗道之间也是一时无话。

神如月不知秦染的身份，但看着孟子柯走在其后，也能推断的出来不是一般角色。

那样深不可测的武功，不着痕迹就能出现在沈家大宅，周遭全是夜鸢却一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这样的身法神如月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而这两个人此时都在面前，不禁多了几分好奇。

“鸢首大人，这位公子到来匆忙，未曾提前备下住处，不知可否屈就暂居客室。”

几人回到宅院，神如月温声拱手道。

秦染正欲应下，便听得顾清歌开了口。

“他与我同住便是。”

这话一出，在场三个人皆是双眸瞪大诧异万分。

神如月最先反应过来，暧昧勾唇，浅浅一笑，行了个礼径自退了下去。

孟子柯今夜大战了许久本有些疲惫，但顾清歌这一句楞生生是给个勾出来了些精神。

根据他的情报，应该是秦染喜欢顾清歌，顾清歌喜欢苏忱，难不成顾清歌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被感动了？

视线在秦染和顾清歌之间游移了许久，看着秦染也明显不自然的表情，才挑了挑眉道。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这男女毕竟有别，大人若是不愿麻烦，秦世子与我同住也是可以的。”

顾清歌看着孟子柯脸上明晃晃的试探，低笑道。

“我怎不知孟公子何时这般正经了？若是无事，便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回京复命。”

孟子柯倏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顾清歌。

“今晚刚干完活，明天就回京，你是真不做人呀！”

顾清歌的抬手摘下帷帽，唇边挂着淡笑，认真道。

“沈家灭门在江东可不是件小事，明日府衙开门，定然便会人尽皆知 。百余条人命可是大案，守将定然戒严。神大人在江东多年，根基深厚自能周旋。你我皆是外乡人，不趁着事情没发酵之前离开，难不成还等着人查到头上？”

孟子柯拧眉摇了摇扇子，道理明白但心里总有些郁闷。

“咱们夜鸢提署也是正经朝廷设立，办的事情也都是奉命而为，却要偷偷摸摸可真是窝囊。”

顾清歌杏眸一深，多了几分晦暗，沉声道。

“娘娘与陛下视同水火，如今陛下当朝，咱们在暗处自然要事事小心。但待来日，我等立于苍穹之下，有的是昂首挺胸的日子。”

孟子柯被顾清歌眼中的坚定震惊，心中竟然多了几分澎湃，嘴角无意识的上扬，半晌笑道。

“怪不得娘娘喜欢你，这般性子谁能不喜欢呀。听你的，明早出发。”

孟子柯看了看秦染，视线落在怀中的婴孩身上，轻声叹道。

“这孩子的事我不会多嘴，但神姐姐那边我说不准。”

顾清歌知道孟子柯这是在替自己担忧，看向那婴儿，视线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纸是包不住火的，回京后我自会请罪，多谢维护之意。”

孟子柯听得顾清歌这般说，叹息低笑道。

“杀手做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奇人，毕竟也是红棉的血脉，共事那么多年，若娘娘真能开恩，养孩子也算我一份。”

孟子柯唏嘘的深呼了口气，对着秦染和顾清歌拱手，也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顾清歌见着孟子柯离去，转身推开了房门，踏入其中。

将佩刀摘下来放在桌上发现秦染还未进来有些疑惑道。

“秦大哥？”

秦染对上顾清歌一片坦荡的眼睛，方才抬步入内，关好房门。

屋内早就有人烧好了地笼，温暖宜人，气候正好。

怀里的婴儿似乎也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虽然哭得脸红，但因着实在先天不足，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秦染和顾清歌手忙脚乱的哄着，倒真是难得显出了几分慌乱。

不多时有夜鸢敲门，送来了羊奶。

秦染用手指点着一点一点的喂进婴儿的口中，哭声才暂时将歇下来。

秦染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和顾清歌共处一室的尴尬缓解了不少，怜悯叹息道。

“这么小的孩子，能活下来也是顽强。父母都是习武之人，根骨筋脉比起你来也没差上许多，可是先天不足，便就是长大了，这身子骨也是要比常人虚弱许多，怕是难走武道。你既是救命恩人，又是灭门仇人，等这孩子长大，你又该如何自处？”

顾清歌逗着吐泡泡的婴儿，反倒被婴儿抓住了手指，心仿佛一下子软了下来，眼眶有些湿润，温声道。

“外祖父说过，立身行事，有因必有果，有得必有失。我要得到娘娘的信任，成为鸢首手中掌权，就必须要听命行事，今夜所作所为我不愿但不悔。我所做之事也从未想隐瞒，等他长大自会如实告知，我用洗髓丹重塑经脉，本就难享常人寿数，如果真能活到他长大，他要报仇也是我该还的果。”

秦染静静看着顾清歌的侧脸，凤眸之内是难以掩藏的心疼，叹道。

“你一向通透又有自己的主意，我劝不动你但定会陪你。沈这个姓氏他是不能用了，总得有个名字，不如你给想一个？”

顾清歌摸着下巴，还真是故作正经的琢磨了起来。

许久打了个响指，笑着道。

“他既然是在江东生的，那就叫江生吧！”

秦染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出来。

“虽然草率，但也贴切，行，以后你就叫小江生了。”

小婴儿咯咯的笑了起来，似是很满意自己的名字。

秦染戳了戳小江生的脸，抬眸正撞进顾清歌温和含笑的眼中。只觉得心间一阵温暖，心都跳漏了半拍。

不自然放柔了声音，轻问道。

“清歌，你今夜为何留我同住？”

顾清歌偏头看了过来，眼中还有未消散的柔和，笑道。

“因为你是秦大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