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着望着皇帝，似乎在宣告自己的胜利。毕竟在她看来，这世界上，又有谁能抵挡住荣华富贵的诱惑呢？即使是齐越，也不过是权力的奴隶罢了。

皇帝在心中叹了口气，似乎为晏鸢的决定而感到无奈，淡淡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封你为嫔，封号‘敬’，也不枉你父亲为国捐躯了。”

皇帝虽然有些忌惮晏家，但他从前也去过荒芜的边境，看过长烟落日的孤城，听过四面边声连角起，知道守将们十年如一日的苦苦坚守，他对于那些为国尽忠的将士们，总是尊敬和欣赏的。

对于他们的遗属，自然也应该好好善待。与其说“敬”是赐予晏鸢，不如说是送给晏曙，送给那些守将。

“臣女拜谢陛下。”晏鸢朝殿上的皇帝深深一拜，过了许久才起身退下，就好像也是在为她的父亲叩谢天恩。

随后，陛下又随机选了几个，既有选入后宫的，例如许敬孙女许文懿，扬州大户江家女儿江若华，江宁县丞之女郭嘉言，也有指给宗亲的，暂时不表。

忽然间，有太监从侧门走上前来，在皇帝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便看见皇帝神色凝重了起来，对太后说道，“母后，前朝有政务待朕处理，就先行离开了。”

太后面露担心，“国事要紧，你先去忙，接下来的殿选，哀家与皇后替你相看就是。”

皇后也连忙附和着，皇帝舒缓了微微蹙起的眉间，放心地离开了。

众人看陛下都走了，皆有些沉不住气，尤其是那些还未出场的秀女，本想着在陛下面前一展风采，谁料都成了泡影。

“继续吧。”太后道。

本想继续进行，谁料接下来的几个秀女，皆不合太后的心意，或是太过紧张，显得小家子气，或是家世外貌才艺皆为平庸，看得太后连连叹气摇头，

“终是次等，滥竽充数罢了。”

“母后勿急，如今已有七位秀女入选后宫，不如在看几个吧？”

太后点头，“那就再选一个，八个秀女，倒也吉利些。”

二人朝没有登场的人群中看去，如今只剩下四人，站出来跪成一排。

太后一眼望去，四人中只有李清芷是一袭粉衣，在清雅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

“就她吧。”太后叹息一声，对于四个她都有些看不上，但既说了要再选一个，那就不便食言。

李清芷跪在地上，心中紧张无比，不知太后所指何人。

“那个穿粉衣的秀女，还不快领旨谢恩？”

李清芷一怔，抬起头来，发现皇后正笑着望向自己，不由得喜笑颜开，立马磕头谢恩。

曹蘅同样一脸乐趣，望向殿中，又瞟一眼晏清禾，似乎是要她与自己同乐。

晏清禾不理会她，只是在心中觉得，曹蘅可真像个孩子心性，也不怕有一天会引狼入室、引火烧身。

……

殿选落幕，有人喜气洋洋，有人垂头丧气。

众人在储秀宫中，收拾着各种的行李。有些人可能此生再也不会相见了，有些人却会在三个月之后重新相逢，在深宫中度过余生。

“熙姐姐，太好了，咱们以后就可以一起入宫，互帮互助了!”

沈熙宜皮笑肉不笑，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个蠢货怎么还留在自己身边，她迟早会是个祸患。

“是啊，以后咱们三个就可以朝夕相见了。”沈熙宜无奈地感叹道。

李清芷听她还算上了陶婉然，心中难免有些不满，“没想到陶姐姐竟也能入选，我倒是没想到呢。”

沈熙宜心中后悔，怎么当初会交了她这个朋友？陶婉然虽是是个庶女，但还有个侯门的面子，加上也有些脑子，这样的人，才该是自己的朋友或者手下。

……

入夜，凤仪宫内。

“母后，我背的好不好？”齐彧如今正值三岁，他背完诗后，奶呼呼地问道陆辞。

“好，当然好，咱们彧儿，是最用功、最聪明的孩子，怎么会不好呢？”陆辞一脸慈爱，将孩子揽入怀中，“只是，不可骄傲自满，要继续努力才是，好不好啊？”

齐彧坚定地点点头，随即将头埋在母亲怀着，撒娇道，“大哥都不会背这些诗呢？母后，我是不是比大哥厉害多了？”

“当然了，”陆辞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你原本就应该是你父皇的长子，是你大哥早产，你才成了老二，你大哥身体不好，不必强求他苦苦读书，只要你好好努力，你父皇就足够了。”

“那母后，我会成为未来的皇帝吗？”小小的孩子将脑袋探了出来，好奇地问道。

陆辞愣了一下，回答道，“会的，咱们的彧儿自然是会的，不过，彧儿先要成为太子，然后才能成为皇帝。而且，彧儿不能对你父皇说这种话，你知道吗？”

齐彧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让母后失望的!”

“我的彧儿真乖。”陆辞心酸地捏了捏孩子的脸蛋，“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读书虽要紧，但也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嗯嗯。”齐彧点点头，跟随着宫人退下了。

皇后目送着他离去，却在他消失在自己视线的那一刻，原本慈爱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娘娘，二皇子向来懂事，娘娘不必担忧。”芳芷劝道。

“我从来不担心这个孩子是否努力，我只盼望着他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了。”

“那娘娘……可是为今日选秀之事忧心？”

陆辞摇摇头，“此事有何好忧心呢？我早知道有这一日……”

“可是……如今宫里来了新人，您和陛下可怎么是好……”

陆辞无奈一笑，“本宫早就不在乎了。这些年来，宫里从不止本宫一个，陛下前前后后纳的嫔妃还少吗？于本宫而言，无论是五个、十五个，亦或是五十个嫔妃，又有什么区别呢？如今，陆家凋敝，本宫唯一的愿望，就是抚养孩子好好长大，把他培养成一个贤明的君主，本宫就别无所求了。”

“可是娘娘……”芳芷道，“您是中宫皇后，她们一个个都盯着您的位置呢，您可不能不防，不能不管……”

陆辞冷笑一声，“让她们自己去斗吧，咱们隔岸观火就是了。所谓‘穷着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咱们只知道保住自己就够了。从前，本宫一心只想做一个贤后，做他的左膀右臂，可是，如今我累了，也厌倦了，我只想做我自己。”

陆辞有时会在内心自问，从前所做的一切，如今回首，都还值得吗？

她难道就这么甘心舍去，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陆辞摇了摇头。

陆辞啊陆辞，你是个傻子。

大梦经年，是时候也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