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虽然就此得知了当年的真相，神智迷离，但也没有忘了有人要下毒谋害自己，事后便将此事告知了皇帝。

齐越自然是“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后宫，一定要为母后做主。

许玉容在此之前从未对任何人下过手，手段自然是漏洞百出，不久就被查了出来。

面见太后和皇帝时，她倒是显得格外平淡，多日以来那颗惶惶不可终日的内心终于落定，倒庆幸自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她唯一请求，就是希望不要牵连到无辜之人，尤其是瑶瑶，她那九岁的、即将丧母的瑶瑶。

“你若是真的为了孩子考虑，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了。”齐越冷冷道。

许玉容倒是心安理得，厚着脸皮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意。

“依母后看，该如何处置？”齐越转头问向太后。

他觉得，她到底是瑶瑶的母亲，为了孩子，也不该下死手，至少，不应该由自己这个父亲来开口。

太后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轻蔑一笑，看着堂下那跪得笔直的许玉容——她曾经是自己精挑细选的人，让她摆脱了数不尽的被奴役的日子，结果如今却反倒要倒打一耙。

真是令人寒心。

果然，这世上的人果然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太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帝，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赐死罢。”

堂下的许玉容抿嘴一笑，抬头高声谢道，

“多谢陛下、太后娘娘。”

说罢，笔直地朝二人磕了三个头，起身扬长而去。

连她的恨也释然了，虽然没能替皇后娘娘报仇，但也算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我许玉容，有生之年，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

让他们知道，我许玉容，这颗被弃的棋子，这个一无是处的漂亮玩偶，也是有心的。

你们都不在乎皇后，可我在乎。

……

事后，景安不久便带着鸩酒来到瑶华宫，许玉容正在和孩子做着最后的道别，两眼汪汪，秋波脉脉。

瑶瑶一见景安来，便一把抹去了脸颊的涕泪，将自己小小的身躯挡在母亲面前，好像这样，就能替母亲挡下一切。

景安纵然见多了生离死别，也不免心酸地冲许玉容尴尬一笑。

“公公，不知陛下和太后的意思，是会让谁来抚养瑶瑶？”

景安轻声答道，“依两位贵人的意思，许是穆婕妤。”

“是她……”许玉容会心一笑，“也好，卫姐姐天生聪颖，定然能够护好瑶瑶的……”

“瑶瑶，”许玉容柔声唤道，“你以后要好好地跟着穆娘娘生活，穆娘娘、毓娘娘和你大哥都会护着你的……”

“不要！不要！”二公主抱着许玉容嚎啕大哭道，“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母亲……”

“傻孩子，”许玉容强撑着笑意，为孩子拭去眼泪，温柔哄道，“到时候去了穆娘娘跟前，可别再说这些话了……母亲在天上，会一直护着你，看着你长大成人的……”

瑶瑶大哭，怎么也哄不好，许玉容听了难免心疼，吩咐宫人，将公主带下去。

别让她看到自己死的样子。

瑶瑶的哭声越来越远，最后终于听不见了。许玉容松了口气，终是把目光移向了那杯鸩酒。

皇后娘娘，我很快就要来见你了。

“等等！”

托盘刚刚呈到许玉容面前，殿外便传来一道声音。众人定睛一看，竟是贵妃走了进来。

行礼过后，景安问道，“不知娘娘来此，是所谓何时……”

“本宫来送送妙容华，”晏清禾道，“不知公公可否通融通融？”

景安懂了，自然也不愿得罪贵妃，只好轻声道，“那奴才，就带到殿外候着。”

晏清禾点点头，看着他们退了出去，又顺手将门给关上。

许玉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冷笑了两下，嘲讽道，“贵妃娘娘，我还以为你带了免死金牌呢，没想到是来问话的。”

“本宫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晏清禾笑道，接着便径直走到了榻上的另一侧，坐下，“难道本宫没有免死金牌，就问不了妙容华的话了是吗？”

“贵妃说吧，或许，我知道娘娘要问什么呢？”许玉容挑眉道。

晏清禾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要害太后？”

许玉容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记恨她很久，很久很久了……”

“为的什么？”

许玉容斜眼看向晏清禾，冷笑道，“为了你，为了瑶瑶。”

“那件事，你念了这么多年？”

“我险些难产而亡，难道我不该记恨这么多年吗？”

晏清禾一声叹息，“太后此事确实欠妥，确实是她有亏于你。”

许玉容心下动容了几分，“贵妃倒是实诚，我还以为，你会替太后百般辩解呢。”

“太后自是敢认敢当，又何须我来辩解？只是，既然当日便记恨上了，如何今日才出手？妙容华的理由，我可不信。”

“贵妃倒是说的轻松，”许玉容添了几分怒气，挑眉道，“一句敢认敢当就把咱们的太后娘娘说的这般大义凛然？她是敢认敢当，可咱们的陛下，会让她认、会让她当吗？

咱们的陛下啊，在心里暗戳戳地不满他的母后，明面上却是孝顺的很，拿我、拿皇后来斗法，还有你，贵妃，你难道不也是他们争斗的一环吗？

我当年难产血崩，不仅是因为太后的威胁，更是因为咱们陛下的薄情，他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想法，到最后却只拿个名分来安慰人，施舍谁呢？”

晏清禾开口道，“跟了皇后几年，你的性子，倒变得和她一样孤傲了。本宫记得，你当年，可是温柔小意得很，从来不敢忤逆上头一点的。”

“哼，”许玉容冷笑道，“温柔小意，又有什么用？当年的皇后娘娘难道不够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吗？可最后又落得个什么结局？这宫中，把一国国母——皇后都给逼疯、逼死了，何况是我……”

我见犹怜，真正该怜惜她的人却无动于衷。

可是……皇后娘娘何尝对我又不是如此呢……

她是妻我是妾，她反倒比皇帝对我还好。

皇帝只会将我弃之一旁，我说了她的坏话，而她反倒却经年累月地关心我、在乎我……

可笑啊……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