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明白了。他不需要呼吸了。如果他能够从没有空气中生出空气，他为什么还需要通过呼吸从外界抽取空气呢？

李云齐环顾自己四周每一个风景。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视角看这个世界。明明映在他眼中的画面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却让他感觉如此新奇。就像第一天睁开眼。

帕丁：“现在这才对了。”

李云齐看向帕丁。

李云齐：“这也就是斯克兰顿现实稳定锚的工作原理。”

帕丁：“是的。将现实锚定在现实应该在的稳定位置。现实、稳定、锚。但我想你更进一步。你还记得当你站在威廉身边的感觉吗？”帕丁的术式改变了。西格斯奇术静默力场以帕丁为中心升起，将两人包围。

李云齐感受着奇术静默那熟悉的空白与压抑。很奇特，当时难以忍受的窒息感此刻居然不怎么难受了。

帕丁：“我要你记住这感觉，然后将这感觉复现出来。”

李云齐：“什么？”

巨大的重力裹住了李云齐。他立刻就伏倒在了地上。不，那不是重力。那是一种撕扯。从光与暗的分离、水与气的分离、海与地的分离延绵至今的互斥分离。载体与本质的分离。

这是奇术效果！李云齐毫不怀疑。此刻他仍不需要呼吸，现实仍在按照他的设想被强行扭曲成“常态”。但是这个常态中，依然包括了奇术的规则。“奇术可使用”，是这常态的一部分。

这种全身心强度意义上的撕扯让他难以忍受。他不再能够维持自己意识的清醒。尖叫中，物理意义上的窒息感再度袭来。

窒息感给了他提醒。记住那感觉，复现那感觉。既然这是奇术规则，那就让奇术规则一起消失！

帕丁看着无声尖叫的李云齐，眉宇间第一次升起担心。此刻，他登上了严厉阶。他在赌一个其实他输不起的赌局。一个不小心，李云齐会死在这里，或者直接变成另一个……东西。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时间在和他作对，也在和所有人作对。

突然，帕丁感到自己对奇术进程的控制力在衰弱，衰弱得非常迅速。伏倒在地上的男孩已经能够站起。帕丁戒备地盯着男孩。

“让我看看你会怎么选吧。让我看看真正的你。”帕丁对自己说。

李云齐抬起了头。上下打量帕丁，就像第一天认识帕丁。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右手腕处的法阵。他抬头看向这个演武场，他看到了没有颜色的元素在流动，在各个位置，被规则束缚。原本他看不见的东西，现在他全部看见了。

“你不知道重力存在，直到你意识到它存在；在那之后，重力的痕迹无处不在。”李云齐看向帕丁，“您解放了我的思想。感激不尽。”

帕丁看着眼前向自己深鞠一躬的年轻人，心下一松。自己赌赢了。帕丁：“你现在什么感觉？”

李云齐看向这个空间：“我们不会意识到重力的存在，因为我们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可一但你意识到重力的存在性，那么车不会飞起来、人不会飘起来都是因为重力。重力哪里都是。”

帕丁：“人是不会意识到：正常是不正常的。”

李云齐：“因为，我们到底只是人类。”

帕丁感慨地看着男孩。这年轻人的天赋和悟性太高了。他想到了那个神奇的地区，不愧是禅宗和道门的发源地。

帕丁：“现在你已经明白了我想教你的东西。我要你记住这种状态，随时可以拿出来。这是你将来要在战场使用的武器。”

李云齐：“怎么做？”

帕丁：“除了重复和训练之外，你还可以使用一些仪式性的行为。类似条件反射，让你做出那些动作就可以下意识地进入这种状态。”

李云齐的左手握拳，按在自己右肩。

帕丁：“这个你自己定，毕竟是你的……”

帕丁突然转头。他的视线穿过了这个地下演武场，好像在看向地面上的某个地方。帕丁刚才的欣慰和轻松消失了，他脸上变得严肃。

帕丁：“好吧。我还说你得和我在这里呆一整天，结果我得食言了。有一些紧急情况我得去处理，不能陪你一起训练了。”

李云齐：“嗯好的艾尔先生，您可以去忙您的事，我没关系的。”

帕丁点头，没有和李云齐客气。只是在走之前突然又站住：“对了，在外面不要暴露你的绿型身份。很危险。”

李云齐点头：“我知道，您放心。”

帕丁微微一笑，走出了演武场。现在，他有别的事需要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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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终于找到你了。你有时间吗？晨星老师想见见你。”芮普曼对爱丽儿说。

爱丽儿左右看看。虽然没课，但是芮普曼主动找到自己还是比较罕见的，特别是在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事之后。

爱丽儿：“好啊，那我跟着你？”

两人沿着柏油路慢慢走。一路没怎么说话。

“啊。”爱丽儿看着马路上树立起来的铁皮，“前两天我们打起来的那个地方。这是在干什么？”

芮普曼：“已经修起来了。一路上的绿化带和花坛什么的都要重新修缮。炼金学部长这次破了好大一笔费。”

爱丽儿：“我们得绕过去了。所有的这些都算在本·阿克西莫夫头上吗？”

芮普曼带着爱丽儿走向另一边：“是的。而且听说还会有人员变动，不过那些就和我们这些学生没什么关系了。”

爱丽儿：“所以我们是准备去哪？”

芮普曼：“你记得图书馆的那个陡坡吗？那有一个咖啡馆，晨星老师准备在那里见你一面，说是跟你聊聊天。啊，我们到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目的地。主图书馆建造在人造高地上，在这个基础上，主图书馆甚至还在入馆前加上了一段台阶。这除了带来某种入馆的仪式感，也给了台阶的旁边的商铺带来了一定的存在必要性。入馆之前的学生们可以在台阶旁的商铺对需要的文具或者饮料进行采买。而登上这台阶后，就不再有机会进行准备。某种程度上，这高高的台阶是生活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分界点。

可就像人不仅会有向上攀登的需要，也会有放松休息，交流对话的需要。当在图书馆中遇到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不得不与同伴们交流；或遇到自己难以理解的片段，需要师长进行解惑的时候，在图书馆内部是没办法找到解决措施的。

因此在图书馆外的这长阶梯旁有一家咖啡厅。客人不多，但胜在环境安逸。因为主图书馆旁要不了几步路有一个被叫做蝶湖的人工湖，所以这咖啡馆挂出来的招牌叫“蝶湖左岸”。

希尔伯特·晨星看着来的两个女孩，从桌边站起来。打过招呼后，希尔伯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你们要喝点什么？”

爱丽儿和芮普曼低头在菜单上浏览：“红茶就好了。我俩都是。”

希尔伯特看向身边站着的侍者：“你听到她们了。给我一杯拿铁咖啡。”

侍者接过希尔伯特的教师卡离开了。

希尔伯特转向爱丽儿，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确定爱丽儿明白看清了这是什么之后，希尔伯特将它放在自己左手边。爱丽儿脸色也变得严肃，从自己口袋中抽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录音机软件，开始录音后，将手机屏幕转向希尔伯特，并在确认希尔伯特清楚看到后，放在自己左手边。

希尔伯特：“我很抱歉这么冒昧地将你约出来。艾尔有找过你吗？没有吗？那这几天他可能也会找你谈谈。是这样，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了解一下你对这些特定问题的基本态度而已，你不用紧张。”

爱丽儿突然脸色奇怪地看了一眼芮普曼，是混着伤感失落和果不其然的解脱的表情。爱丽儿再看回希尔伯特的时候，脸色恢复了正常：“是为什么？”

希尔伯特：“嗯，你放心，不是和前两天那场冲突有关的。”

爱丽儿：“啊，我的表述可能有问题，抱歉。我想问的是和什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