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方形的雾停在自己跟前两三步。自己踩着斑马线。他再回头。那医院的墙已经消失了。连同整个医院和门诊大楼里的异界植株。

李云齐有些茫然。花了一些时间，他才明白过来，他已经在另一个梦境中。

两个梦境的转换自然到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又应该看到什么。

他站在斑马线上，茫然看着那方块样的白雾缓慢穿过自己的身体，接着是更大一些的白雾。那是几辆车吧。李云齐这么想着，看着右拐的车辆慢动作远去。

李云齐茫然地看着周围。他应该是站在一个等红绿灯的位置。他的身边此刻只有一个人，有些小胖，微微佝偻着身子的人形。看起来像是一个中年人。男人迈开步子，似乎是准备过马路。

李云齐将视线移开。当他再移回这个方向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那个男人迈步离开的速度和之前的车辆格格不入。他快得就像没有被迟缓。

不仅仅是他，在他周围的那些行人，无论是和他一起过去的，还是自马路对面过来的，都不是被拉慢的迟缓动作。可在那男人过完马路，转身左拐后，李云齐身边的路人恢复了迟缓的慢动作，和方块模样的车一样。

李云齐的注意力在路人和已有些远离的男人之间移动。他快步穿过马路，跟上了男人。他想知道那男人是怎么回事。

只是男人并没有走太远。他的目的地就在附近。那是一栋小小的房子，白雾的模样掩盖了太多细节。男人就要推开门，进入这小屋。然后李云齐看见男人停住了。

男人转头向右看。

男人在死死盯住自己的脸。那绝不是一个微佝偻着身子的中年男人会拥有的目光。李云齐毛骨悚然中，回头。自己的身后没有任何人。他再回头。男人依然就这么盯着自己。

那熟悉的尖叫重新在心底炸开。只是这次不是被调动出现，而是李云齐自发的感受。

李云齐缓缓侧身，横移一步，错开男人的目光。

李云齐的眼中，那男人的眼球并没有随着自己的移动而移动。

那男人的眼睛看向地面，重新移回眼前的那扇门，眼里狼一样的光不再，回复了一个中年男人常见的颓丧。

男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云齐低了头。他不能忘记那男人突然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的惊悚。他也知道这很可能不是真实发生的，因为那男人并没有随自己的移动而移动视线。

但他无法忘却。随着男人改变的不仅仅是他的视线，还有那男人的人形。原本的雾白色的人形在那男人转头的一瞬间变了颜色。深沉的墨绿色短暂地浮现，将男人的人形渗透得格格不入。虽然那深绿的颜色只出现了很短的一瞬间，就迅速地变浅变淡，但这绝不会是李云齐看错。

以及，原本没有细节的男人的人形，在一瞬之间能够看清了一部分。

李云齐抬头。男人已经不在这小屋的门口。男人或许已经走进了那个小屋。

但是李云齐仍能看见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仍在盯着李云齐。

那对眸子瞳色是不一样的。一只是淡褐色，一只是蓝色。

李云齐睁开了眼睛。

在他回忆起自己想要干什么之前，他疼得叫出很大的一阵声响。

有什么声音传来，接着是一句优美的中文话：“噢我去。僵尸复活了。”

李云齐应了一句：“我没死真是让你失望了。”

秦雨泽爬上床的台阶，趴在自己的床上，越过两人各自的床尾，看着李云齐强行撑着坐起来。秦雨泽：“我说，为什么每一次你出任务都是半死不活着回来的？”

李云齐：“每一次？这一次我又睡了多久？”

秦雨泽想了一下：“算上今天，七天。我记得清楚呢，你不知道，每天院长都来看你。这学校好像还没这样的先例呢。”

李云齐：“院长？”

门被敲响了。接着门被刷开。

帕丁·艾尔站在门口，轻轻将门带上。秦雨泽一点也不意外，站在床的台阶上动都不带动：“院长，你来的正好。这家伙刚醒。”

帕丁：“这一个礼拜多亏你盯着他了。”

秦雨泽：“那当然。”

他该走了。李云齐想。

秦雨泽对帕丁说：“院长，喝咖啡吗？”

帕丁笑了：“你请客啊？”

秦雨泽：“这有什么，又不是请不起。”

帕丁：“那麻烦你了。”

秦雨泽嘻嘻笑着跳下床。

帕丁看着门打开再关上，转身看向李云齐。李云齐正试图挣扎着下床。帕丁：“你要是不行干脆别下来了，在那躺着就好。”

李云齐仍坚持下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只是他不记得自己的桌子上有过电脑。

帕丁有些好笑地看着微微喘气的李云齐，坐在秦雨泽的椅子上：“我帮你配置的。日后无论是写书面任务报告还是做视频任务报告，都不可能用手机对吧。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醒了。”

李云齐摇头：“还是有点疼。我不记得我有受伤啊，怎么会又失去意识这么久？”

帕丁：“你伤得比你想象的重。你最后记得的是什么？”

李云齐想了一想，想起那个任务目标：“那个绿型。他怎么可以做到那样？”

帕丁：“做到那样？”

李云齐：“你不知道吗？不是有……”他突然抬起自己的手，直接摸到自己的脸。是了。自下而上的利爪揭下了他的面具，并撕裂了它。那之后，他不再有战术面具。

所以他也就不可能会有当时的录像了。李云齐想。

李云齐沉默了下来，他在回忆当时发生的一切。

李云齐：“他身上有一张……纹身。那些纹身很奇怪，像电路图。好像是什么控制法阵，一种死灵奇术。我觉得有道理，因为之后冒出很多那目标的……尸体。还有鬼魂。”

帕丁：“怎么说？”

李云齐：“那个目标，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按他的说法，他每晚睡觉的时候死去，每天早上重生。遗留的身体成为死灵术的材料，灵魂变成鬼魂。所以他可以像死灵术士一样操纵自己遗留的身体，也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回归旧身体，变成……威廉先生好像管这种东西叫巫妖。”

帕丁：“你们那晚遇到的巫妖……很多吗？”

李云齐脸上带着些惊恐点头：“很多。黑压压的一大片。根本没办法去数。那目标说了一句话，好像是什么……他学会了与自己分享自己的本质。”

帕丁：“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