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布莱克弯腰，避开飞机舱门的顶部。当他抬起头，在等待接机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威廉：“我以为你很忙。”

凯尔：“我是很忙。但是我更关心那边什么情况。”

威廉：“回去再说。”

凯尔点头，转身向机场的停车场通道走。

“你最近在忙一些什么？”威廉看向开车的凯尔。

凯尔：“是有个项目，在研究怎么把血树处理掉。和阿莫斯一起。”

威廉有些诧异：“阿莫斯·霍普？你那个项目还没结束？”

凯尔：“是啊，不也是你叫他来找我的吗？”

威廉：“是我去找过他。但是他是学院办公室的负责人，他哪来那么多时间？”

凯尔：“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工作和休息的分割之彻底，比我还极端，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这次过去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威廉没有说话。

凯尔的注意力从路况短暂地放到威廉脸上：“怎么了？”

威廉：“回去再说。我不想到时候重新录像。”

凯尔将注意力放回路况上。

车程不长。两人在威廉的应用奇术系主任办公室隔桌对坐。

凯尔：“把录像打开。所以什么情况？”

威廉：“很糟糕。这几天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我过了一遍所有幸存者。他们身上被打上了一个标记。第一颗血树让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转化成了一个红型。”

威廉：“有点类似一个寄生物在他们的身上，吸收他们的血肉与EVE，同时那寄生物在一定程度上将他们转化为轻微的红型，使得他们不会出现什么明显的问题。”

凯尔：“同时这是以患者的EVE为代价的。而玛娜慈善发放的度芮苏命弥补了这部分EVE缺口。连你也不能清除掉这些东西吗？”

威廉：“三周之前，我可以。可是现在？现在这些标记已经成长完成了。”

凯尔：“每一个？你确定吗？”

威廉看着凯尔，没有说话。

凯尔：“为什么中文分部没有查出来？他们是跳过了奇术检测这个步骤吗?”

威廉：“不。我看了他们的任务记录。他们查了，每一个都查了。问题不在这里。他们查不出来。”

威廉：“这印记不是常规奇术的范畴。这是一个超形上学的概念，这种印记是……本质上的改变。这种标记是添加在他们本质上的。也就是说，这些人的本质全部被篡改了，不同程度上地。他们的本质被修改过后，使得他们的卡尔兰成像呈淡红色，但这在任何创伤后都是正常的，因此中文分布认为这在可接受范围内。”

凯尔：“等一下，你说这些人的本质全部被篡改了？为什么……”

凯尔卡住了。李云齐当然也没有幸免。他那个越来越清晰的梦境就是明证。

威廉：“什么为什么？”

凯尔卡了一下：“……为什么之后没有被发现呢？”

威廉：“因为这种标记的生长需要的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左右。可是你怎么发现它存在？”

凯尔：“是了。度芮苏命服用两个月之内都是不会触发基金会警报的。”

威廉：“那标记成长的时间只需要一个月左右。在那标记自己成长完成之前，没有任何办法能看到那标记的存在。等到我们因为度芮苏命察觉到不正常的时候，那印记已经成长完成。那个时候，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拿掉那印记了。因为那印记已经成为他们本质的一部分。”

凯尔：“等一下，印记在三周之前已经完成成长了？”

凯尔沉默着，思索。

凯尔：“这些幸存者最后一次领药是什么时候？”

威廉：“半周前。也是自发去领药。根据玛娜慈善的记录，基本上来全了。”

凯尔：“那为什么什么也没有发生？”

威廉：“不知道。”

凯尔：“那印记有什么用？”

威廉：“不知道。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理这些幸存者？将他们收容起来。问题是这之后那些印记会导致什么，没有人知道。”

凯尔又一次沉默下来。她想起李云齐邮件里描述的梦境。

凯尔：“李云齐最近有一些诡异的梦。在他的梦里，那标记会破体而出，会连接成一个法阵，召唤出一棵血树。这一次，不会有意外。”

凯尔的头摇得非常缓慢：“这件事要请示帕丁。”

威廉：“方案呢？”

凯尔：“三个办法。第一，将所有异常嫌疑人全部收容到一起，统一管理。但是后果将大概率是这些嫌疑人身体里的标记被引爆，在收容设施内召唤出一颗血树。”

凯尔：“第二，将所有异常嫌疑人分别收容进不同的收容设施，保证每个嫌疑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远。”

凯尔低着头，话说得艰难：“第三，也是最可能发生的。不管。”

威廉：“什么！？”

凯尔的脸色极其难看：“首先我们要明确，在这之前，这标记会造成的结果，从没有发生过。因此没有人见过。也就是说，基金会并不知道这标记会导向什么。”

凯尔：“要么收容，要么不收容，没有第三种大方向。如果收容，根据基金会收容的惯例，同一个异常只会收容在一个站点或者设施里。那么根据李云齐的梦，那标记将会召唤一颗血树。那标记的危险性只有两个人知道。可对那危险性的认识全部来自李云齐的梦。你觉得一个梦能说服得了谁？”

凯尔：“要么收容，且将所有嫌疑人分隔的足够远。但是这样，基金会需要投入的资源就会呈指数级上升。还是刚才的问题，凭什么说服基金会，将他们分隔收容是有必要的？凭一个梦？”

凯尔：“最重要的一点。半周前嫌疑人们自发地、统一地，去玛娜慈善领过一次药。无事发生。这是已经确实发生过的。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标记聚在一起会造成不可控的后果。”

凯尔：“在李云齐的梦，和半周前的无事发生之间，如果是你，你会相信哪一个？”

威廉无话可说。凯尔眯着眼，看着威廉。两人互相在对方脸上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凯尔：“你来起草报告。我领衔签字。虽然我们知道大概率会发生什么，但决定不是我们有资格下的。”

威廉：“我一个人签字吧。”

凯尔：“你一个人扛得住吗？”

两人不再说话。相对沉默下来。

突然，威廉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威廉老师，你在吗？”

凯尔和威廉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惊讶。

威廉抬起手摇了两圈，接着对门外回应道：“我在，进来吧。”房间的智控系统停止了录像，同时将门禁打开。

李云齐走进威廉的办公室，却完全没有预料会看到自己的师父靠在椅子里，侧着身看自己。他犹豫一下：“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工作了？”

威廉和凯尔相视一笑。威廉：“你到这来是干什么，小子？”

李云齐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上次任务的任务报告交给您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

威廉接过任务报告。他不记得自己有过要这个伤员写任务报告。突然他反应了过来：“老板要你写的？”

李云齐：“他发的邮件提了一嘴这个事情。”

威廉点头。帕丁·艾尔在李云齐昏迷期间天天去看他这件事，威廉是知道的。

“呃，凯尔老师，我能跟你说一个事吗？单独说。”李云齐有些为难，歉意地对威廉一笑。

凯尔觉得李云齐大惊小怪，朝李云齐招了招手。

于是李云齐附在凯尔耳边。

凯尔的笑消失了。她盯着李云齐。

威廉莫名其妙地在一脸戒备的凯尔和一脸歉意的李云齐之间来回扫视。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这对师徒突然剑拔弩张。

凯尔看向威廉：“他代蛇之手传话。”

威廉表情也变了：“说什么？”

凯尔脸色却古怪了：“蛇之手警告我关于玛娜慈善那家医院。他说我们对那家医院的重视不够。”

威廉想了一下：“他为什么会帮蛇之手带话？”

这话实际上是在问李云齐。凯尔听出来了，看向李云齐。

李云齐：“……因为最近一直在做一些很糟糕的梦，但是这些东西……晨星老师不了解，你又一直很忙，我找不到人解决这些问题……”

威廉：“他说的梦……”

凯尔：“就是我说的。”

威廉想了一下，看向凯尔：“他身份特殊。按他的说法，一个绿型这种情况下想寻求帮助，你们俩一个提供不了帮助，一个人都找不到，你指望他怎么办？”

凯尔：“那个无面给了你什么？”

李云齐看起来很老实：“一些绿型相关的日记副本。”

威廉：“他在最近一次任务里用他的能力救了我的命。上一次我和他出任务他可没这个本事。”

凯尔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下不为例。李，不要再和蛇之手接触了。那是一群恐怖分子，代价你付不起的。”

李云齐老实点头，承诺绝不擅自行动。

凯尔无奈叹了一口气。

李云齐：“刚好您在这里，凯尔老师，还有一件事。”

李云齐从自己的邮差包里拿出一个橙色盒子。凯尔很疑惑。因为她认出这是希尔伯特·晨星常吃的麦片圈。

李云齐：“您能帮忙把这个帮我送去晨星老师那里吗？就说是您捎带的，别说是我买的就是了。”

凯尔接过麦片盒。没开封，没毒药，没奇术印记，什么都没有。她看向李云齐。

李云齐傻笑，对凯尔嬉皮笑脸地感谢着，离开威廉的办公室。

威廉：“不考虑他是个绿型，我有点理解你也好，希尔伯特也好，老板也好，为什么会喜欢他。”

凯尔的手指在轻轻摸着自己的项圈：“和那没关系。”

同时，她在想无面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