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远冷着脸没理他，王哲也不在意，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解。

“当年她都能脚踏两条船，毫不犹豫地扔下你跑到国外去，现在只会更现实，说不定是看你功成名就，才故意接近你的。”

魏明远轻嗤一声，似乎对他的说法，根本不屑一顾。

“你还真别不信。”王哲说，“江秉文早就死了，说不定她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你调查她？”魏明远神色微变。

“我可没这个闲心，就前几天，会所碰上几个青城来的客户，江家现在是她哥江驰当家，江秉文八年前早死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王哲往后缩了缩，靠回椅子上，“我可没那么缺德，故意咒人死......有人跟江家生意密切，当年江秉文的葬礼他亲自参加的。”

魏明远恍惚想起，当年去江家找江筱时，遇到江秉文的场景。

“江驰为什么要把她赶出江家？”

“听说江筱本来就是个私生女，江秉文他老婆从来也没承认过她，就连江秉文的葬礼，也没让她参加。

当儿子的，站在亲妈这边也正常。更何况，这种豪门都是表面看上去光鲜，实际上牵扯到财产和利益，什么阴暗手段使不出来。

江秉文他老婆还是商场女强人，别说八年前了，就算现在，江筱也没法跟她斗，更何况那个江驰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听说江驰上任后，把江秉文留下的老供应商几乎全换了个遍，真是一点儿情面不留，但也确实挺有本事，短短几年，江家的产业越来越大，资产翻了好几倍......”

魏明远愣了刹那，脑子里思绪一片混乱。

【阿姨总是和爸爸吵架，她不想我住在这里......】

【哥哥不喜欢我，他把我赶出了房间......】

【你们都希望我死在里面，永远不要出来。】

她说过的那些话，似乎无一不在验证着王哲的说法。

魏明远想到她变卖江秉文给她的项链，想到她一直喊着要回家，想到她的抑郁症，还有身上的伤口，以及她对医院的排斥和恐惧。

他宁愿江筱带着男朋友，幸福美满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也无法接受，八年前，她就被赶出了江家。

这些年，她到底在哪里？

如果真的只是在国外读书，不可能不回来参加江秉文的葬礼。

昨晚守了江筱一夜，魏明远感觉有些头疼。

闭上眼睛，他仿佛看见江筱蹲在地上，拉着他的裤腿，哭着说，我不是精神病，你不能把我关起来。

办公室的大门被敲响了，杨泽走进来，将平板递给魏明远。

“这是买手选定的家电、家具，报价都在里面。”

魏明远看了看，确认好信息，把平板递还给杨泽，又给他安排了一项新任务。

查询江筱的出入境和住院医疗记录。

“近八年的记录？”杨泽疑惑。

“嗯。”魏明远关上电脑，穿好外套，“国内的城市都要查，重点关注精神病院。”

回到家时，客厅里空无一人。

魏明远上了二楼，走进卧室，江筱背对着门，侧躺在床上。

苏敏正收拾药盒，见他回来，大概说了下江筱的情况。

她的抑郁症很严重，基本处于木僵状态，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动。

“晚上需要再给她喂些水和食物，尽可能多吃一点，另外，能让她起床的话，也尽可能不要让她一直躺着，否则病情可能会持续加重。”

送走苏敏后，魏明远回到了卧室。

江筱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侧身看着窗户，一动不动。

“听说你今天没怎么吃饭，是不合口味吗？”魏明远问。

江筱毫无反应，两眼木然地看着窗户，一眨不眨。

魏明远坐在床沿，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

房子楼层太高，透过落地窗，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

“快要下雪了，天气不好，躺在床上什么也看不到，我带你去阳台吧？。”

她眼睛眨了下，表情依旧冷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力。

仿佛昨天晚上的噩梦，已经耗尽了她最后一节电池。

魏明远意识到，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她都毫无反应。

于是，他放弃了询问。

走上前，用毛毯将人裹起来，抱到了阳台上。

整个阳台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有些理解王哲的心情。

确实应该早些买家具。

魏明远拿起枕头，扔在地上，靠墙席地而坐。

江筱如同一个木偶，靠坐在他身前，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不会说话，不会哭，更不会笑。

冬天天黑得早。

才下午四点，街道上的车灯，就已经汇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

阳台上没有封窗，虽然今天没有起风，但依旧有些冷。

“冷不冷？”

明知道她不会回答，魏明远还是低头问了下。

随后，把她裹进了自己的大衣里。

他拿起她缠着纱布的手，掰开手指，指向公司的方向。

“看到那栋最高的写字楼没？公司在那边，开车大概二十多分钟。”

“那年你送我的沙漏，一直在公司放着呢，但那个音乐盒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早没电了......”

“那边是个公园，秋天的时候，里面有大片的红叶林，从这里看下去，会很漂亮，公园里也有一个人工湖，冬天很多人在上面滑冰。”

冬天的寒风凛冽，冰冷的阳台上没有任何回应。

江筱眼神空洞，视线没有焦点，仿佛灵魂已经逃离了这个世界。

魏明远将手臂环绕在江筱身前，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在海城买了一套房子，就在海边......我一直也没去过，等你好些了，陪我去看看吧？”

仿佛害怕江筱再次消失。

他收紧了胳膊，沉默地将怀里的人抱得很紧很紧。

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夜色渐浓。

眼前一片灯火辉煌，高楼大厦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不知道想起些什么，魏明远忽然咬紧了牙关，将头埋进江筱的颈窝里，身体微微颤抖。

过了整整五分钟，他才抬起头。

蹭了蹭她呆滞麻木的脸。

轻轻咬住她的耳垂。

贴在她耳边，颤声问：“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能不能把自己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