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着回到家里。

两人默契地谁都没再提刚才的事。

“你早点休息。”魏明远声音沙哑，叮嘱了江筱一声，就转身上了楼。

他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明明什么都没有想，但脑子却乱糟糟地。

各种零散的片段和声音，像是坏掉的电视机，在脑海中不断闪现，切换。

魏明远口干舌燥，他起身，准备下楼去接杯水。

走到楼梯口，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抬头看了看楼上，迟疑了片刻，神差鬼使地地走了上去。

顶楼没开灯，惨白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射在空旷地露台上。

露台的一角，静静地伫立着一座小木屋。

他径直穿过露台，走到房门前站住。

人影与小木屋的影子交织融合在一起。

犹豫了片刻，魏明远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股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黑漆漆的。

他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了灯。

房间很小。

魏明远走进去，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清新的空气和月光一起涌入屋内。

他揭开了覆盖在家具上的白色防尘布。

拉开椅子，坐在旧木桌前。

桌面上摆放着一堆考研专业书，旁边有个大玻璃瓶，里面放了一堆贝壳。

魏明远拿起玻璃瓶，把贝壳倒在桌上，一个一个地数着。

34个，一个都没少。

那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他把贝壳装回玻璃瓶，靠回椅子上，愣愣地望着单人床上的那只大号毛绒狗玩具。

离开青城时，出租屋的东西，他一个都没扔。

全部打包带到了京城。

按照当初的约定，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把所有东西原封不动的摆好。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一切。

一年又一年，这些东西已经开始泛黄，就像那些回忆被时间侵蚀，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直到今天，魏明远才知道，原来她早就结婚了。

他紧紧抓在手里的东西，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魏明远拉开抽屉，拿出前不久刚放进去的海螺。

学着江筱当年的样子，缓缓地将它贴在耳边。

闭上了眼睛。

海螺里传出一种深沉而连绵的声音，仿佛海浪在轻轻拍打着礁石。

声音渐渐变得清晰。

海风轻拂，江筱趴在他背上，贴在他耳边说：“魏明远，我喜欢你，听到了吗？”

他看见自己站在出租屋里，对江筱说：“再等等，我会证明给你爸爸看，到时候我们就结婚。”

他看到江筱仰头看着他，哭着说：“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魏明远感觉心口一阵绞痛。

他躬身躺到单人床上，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那只毛绒狗。

如同当年她离开后的那些日日夜夜。

有些秘密在心底藏得太久了。

久到江筱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然而，当秘密真正揭开的那一刻。

各种被强行淡忘的记忆，瞬间涌入大脑。

她无能为力，只能任凭那些记忆，再次一根根扎进心里。

不知道是太痛苦，太压抑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江筱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空了。

无法感受到任何情绪。

只是在关上房门的瞬间，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她抽出桌上的面巾纸擦了擦，可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直到垃圾桶里堆满了纸巾，她才泄气地躺回床上。

江筱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泪水还是会慢慢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流到头发里，沾湿了枕头。

她不喜欢，甚至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

江筱走到抽屉边，从里面翻出一盒未拆封的安眠药。

拿着杯子，去了客厅。

客厅里很安静。

她倒了杯水，转身回房间时，下意识朝上面看了眼。

楼上一片漆黑。

她没有多作停留，回到房间，吃了一片安眠药，又设了个闹钟，准备明天上午去给张教授送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眠药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直到凌晨两点，江筱依然毫无睡意。

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听觉变得异常灵敏。

这里明明是40层，她却能清楚地听见，汽车驶过路面时细小的摩擦声。

她翻了个身，看向落地窗。

银色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无论怎么闭眼，那些光线似乎总能穿透眼皮，晃得人无法入睡。

江筱起身，赤脚走到窗边，把所有窗帘全部拉上，不让一丝光亮透进来。

随后，又摸索着回到床上。

她平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周围异常安静。

只剩下心脏跳动，和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第二天，天还没亮，魏明远就早早地起床了。

他去附近的公园跑了5公里，又拐到常去的早餐店，买了份早餐，摆在餐桌上。

给江筱留下张纸条，就出门去了公司。

或许是好几天没去公司，积压了太多工作。

又或许是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现实，想要借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整个上午，魏明远都沉浸在工作里。

直到杨泽敲门进来，询问他是否要订午餐。

魏明远才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茫然地看着杨泽，待他重复第二遍，方才回神点了下头。

他靠回办公椅上，盯着桌上的音乐盒。

静默了片刻，缓缓伸出手，按动旁边的开关。

水晶球没有转动，更没有音乐传出。

也对，已经八年了。

不是八个小时，不是八天，更不是八个月。

音乐盒说不定早就坏了。

他认命似地拿过音乐盒，撬开底座的盖子，抠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纽扣电池，想了想，拿着电池走出了办公室。

连着找了好几家便利店、超市，都说没有这种型号。

一个收银员告诉他，可以去购物中心的钟表维修店看看。

于是，魏明远又开车了购物中心。

问了一圈人，才找到一家钟表维修店，顺利买到一枚同样的纽扣电池。

他回到公司，颤抖着手换上电池，犹豫两秒后，按下了开关。

熟悉的钢琴曲从音乐盒里传了出来，水晶球开始缓缓转动。

看着那两个小人，魏明远恍惚了几秒。

原来它从来都没有坏，只是没电而已。

他捏着那块替换下来的废旧电池，听着钢琴曲微微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