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医院的VIP高级病房内，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站在病床边，躬身给躺在床上的人擦拭身体，眉眼和年轻时的江宴南有四五分的相似。

如果有人还记得年轻时候的江月初，就能发现他和江月初更有六七分的相似。

男人动作轻柔，仿佛眼前的人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他仔细地擦拭着床上之人的身体，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突然，那人的手指动了一下。男人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紧张地看着他。

“爸……爸？”男人轻声呼唤着。

躺在床上的江宴南年纪也只有四五十岁左右，但头发几乎已经花白。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茫地看着身边的人。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逐渐清晰起来。

“阿……阿初？”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是我，爸，我是阿初。”江南初握住他的手，眼中闪着泪花，“您终于醒了。”

“你妈妈呢？她……她去哪儿了？”江宴南艰难地转过头，想要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是不是去买我……最爱吃的何记煎包了？”

“嗯，对。”江南初忍着眼中的泪，语声哽咽。“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江南初心里酸涩难忍，自从妈妈离开之后，爸爸似乎陷入了一场梦之中。

好像妈妈并没有离开，还陪在他的身边。

“那就好......”江宴南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阿初，这些年，辛苦你了......”

江南初摇摇头，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爸，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您能健康起来，我再辛苦都值得......”

“月儿，你回来啦？”男人突然转开眼朝床的另一边笑眯了眼，“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太久。”

“是，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女人温柔地看着他，倾身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月儿，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可爱，我是不是变得很难看了？”

床上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贪婪地用眼睛一寸寸地描绘着她的脸。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怎么会？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最俊朗帅气的宴南哥哥。”

“你这次离开我的时间有点久，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

男人的语气里饱含委屈，像是没有吃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糖果的孩子。

“你是不是嫌我老了，看上了别人？”

“怎么会？”女人轻声细语地哄着他，“我的心里只有阿宴一个人。”

“那儿子的地位也比不上我 ？”男人有点小得意，悄悄地瞥了一眼正背对着他的男人的背影。

“当然，在我心中，你排第一，儿子排第二。”

此时的江南初看着窗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猩红的眼中早已含满眼泪。

听到父亲像是在和母亲对话，江南初再也忍不住，转身大步走出了病房。

他靠在墙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脸上带着痛苦的绝望。

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地照顾着父亲，却无法填补父亲内心的空虚。

他知道，父亲始终无法接受母亲离去的事实，以至于生活在幻象之中。

江南初深吸一口气，擦去眼泪，决定暂时不去打扰父亲。

他希望父亲能在这场美梦中多停留一些时光，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江南初离开病房后，在医院的花园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李医生，我是江南初。我想问一下，我父亲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李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江先生，您父亲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面对现实。他早已经没有了生存下去的意志，药物治疗只能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

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估计早就随你母亲而去。现在对他来说，离开也许是一种解脱……我希望你能早做心理准备。”

江南初挂断电话，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他明白，父亲已经时日无多，而自己能做的，就是陪伴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江宴南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在睡梦中离世。

他的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月儿微笑着朝他走来。

江南初默默地守在父亲的身旁，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顺着脸颊流下来……

江南初将父亲和母亲合葬在一起。

他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父亲和母亲的照片，自言自语道：“妈，爸去找你了。希望你们在那边，能够幸福……”

……

“阿宴，你醒醒……快醒醒……”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他熟悉又想念的女声。

他连忙睁开眼，正对上一张放大的娇俏的脸，明媚又张扬，他愣愣地抚上她的脸庞，触感温润，是那么的真实。

“月儿……”

“阿宴，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女孩的声音清脆中又透着活力，语气虽带着抱怨，但更多的是关心，“让你去床上睡，你偏不去，小心感冒。”

江宴南环视四周，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掐我一下……”他把胳膊伸到女孩面前。

面前的人不知道他又作什么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手直接拧上了他的耳朵。

“疼不疼？”

“疼疼疼……”江宴南皱起眉头，不自觉地歪了歪脑袋。

难道之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南柯一梦？

现在才是真实的生活？

他刚一低头，就发现女人那微微隆起的肚子。

江宴南:……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他睡昏了头。

他明明记得月儿怀孕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江宴南顾不得许多，一把抱住面前的女人，将头埋在她的肚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期待。

“阿宴，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江月初有点奇怪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江宴南抬起头，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无比幸福。

或许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他现在拥有的才是真实的。

他紧紧地抱住江月初，生怕这一切会再次消失。

“月儿，我会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我们一家人会一直，一直幸福下去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