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大梨子被母亲夺走，袁子望倒也没不高兴，只是趁着母亲转身之时又从祭台上顺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袁夫人刚放好梨子就看见儿子嘴里包得鼓鼓囊囊的，嘴角的糕点残渣也没擦干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就往袁子望手臂上打了两下：“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两个儿子都遍地跑了，你堂堂一个四品的吏部侍郎，竟还做偷祭品这种大不敬的事！像什么样子！”

“这些贡品放在这里不吃也是坏了，菩萨慈悲，自然不会怪罪。”袁子望就着茶水才把绿豆糕完全咽下肚，“收到母亲的信，儿子早膳都没用就把那暖玉送上山了，母亲不仅不心疼儿子，竟还要责怪儿子，可见母亲心里是只有菩萨，没有儿子的！”

袁夫人听他开始胡言乱语，气得又要上手教训，不过袁子望动作敏捷，袁夫人的手刚抬起来，他就一个闪身，跪在了一旁的蒲团上，嘴里还念叨着：“菩萨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儿子自知在母亲心里定然是比不上菩萨的。”

知道拿这个儿子没办法，袁夫人也不再纠结祭品的事，转而又提起了袁子望的婚事：“我是不知道你整天想要做什么，我让人送了那么多贵女的画像来让你挑选，你也从来是不看的！现在好了，从你退亲到现在也就一年的时间，都城中适龄的贵女大多都订了亲，再耽搁下去，我就只有去向那些还未及笄的小娘子提亲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袁子望倒是不以为意，反倒是又插科打诨起来：“玉山倒觉得母亲不必费那些心，反正自怀雁与我退亲，玉山便打定了主意此生不再另娶，就像那霍尚书一般也挺自在的。”

听到这里袁夫人是恨不得直接上脚把袁子望给踢翻：“当着菩萨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那谢怀雁是给你喂了迷魂汤还是给你下了蛊啊？再说那霍尚书，人家同夫人是少年夫妻，那霍夫人难产而死，霍尚书情深，才鳏居至今，不知道多可怜一个人，在你嘴里竟成了逍遥自在！”

袁子望不为所动，直接两眼一闭，双手合十，装模做样地背起佛经来了。

见硬的不行，袁夫人当即转换战术，往旁边的蒲团上一坐就开始哭诉起来：“夫君啊，都怪我没用！你好不容易才把我们母子送出战场，就为了能为袁家留一条血脉！可我不是个好母亲，订了亲的媳妇留不住，才叫我们玉山要孤苦一生啊！我还不若一条白绫随夫君去了的好......”

袁子望虽然牙尖嘴利，平日与人争辩什么事从来都只有别人认输的份，但最受不了的就是母亲的哭哭啼啼，于是赶紧出声阻止母亲再哭下去：“母亲别哭了，是儿子不孝！这亲事往后便任由母亲安排，儿子定无怨言！”

袁夫人当即止了哭声：“当真？”

“当真！”反正回头想法子搅黄了就行！

“那太好了，我这正巧有一桩极好的亲事！”

袁子望：？？？

这么快？

南院的小厅里，袁夫人喝了一口清茶，才觉得这心气顺过来了，便开始跟袁子望讲她谈的那门“亲事”：

“我让你今日送来的那块玉，就是给了那家的娘子。她是定远侯的嫡女，人我是见了的，知书达理，行止有度，长得也是天姿绝色，眉目如画，还作得一首好诗！就是身子骨差了点，不过好好将养几年，应当也不会影响后嗣。也就是这些年没怎么出府走动，这才耽误了亲事，不然就凭那般的家世才情，怕是还轮不到你！”

袁子望失笑：“儿子虽还没见过这祝家娘子，不过光听母亲讲这么几句，觉得似乎与都城中其他的贵女并无太大不同之处，还是个病秧子，母亲怎地就这般喜欢她？”

“谁说没见过？”袁夫人一拍桌子：“你八岁那年，我们还未随你父亲前往陈郡，不是带你一起去参加了那祝三娘子的满月宴吗？你还抱着祝三娘子说‘妹妹的两只眼睛跟天上的星星似的，闪闪发亮’，人家的乳名还是你给起的呢！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不记得啦？”

“......”袁子望哑然：“确实不记得......”

袁夫人轻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想趁着前两日她和祝老夫人还在山上的时候就达成个口头约定的，只是人家父母都在，祝老夫人想跟惠文郡主和定远侯，还有星儿商量之后再做决定。”

袁子望忍不住嘟囔：“人家都知道要跟正主商量呢，母亲倒好，竟丝毫没有跟我商量的意思。”

袁夫人一个眼刀飞过来，袁子望不说话了，只低头喝自己的茶。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半个月，祝长安和祖母回到侯府的时候府里也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了。

老夫人一到侯府，还没来得及回寿春院，就直接去了惠文郡主的吉华院，这倒是让祝长安有些惊奇。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对婆媳关系不睦，今日老夫人竟主动去找郡主，看起来还十分急切的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事。

第5章 深情男二

不过好奇归好奇，让祝长安跟去吉华院打听那是万万不敢的。虽然还没和郡主见过面，但祝长安只要一想起那个对自己女儿怀着恶意的“母亲”，就觉得后背发寒，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不过郡主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祝长安午睡刚醒，郡主身边的莫姑姑就来梨香院了，说是郡主要见她。

“母亲可有说找我什么事？”祝长安猜想着应该是老夫人今天去找郡主的事和她有关，不过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心里有些害怕，便在去吉华院的路上问了莫姑姑一句。

莫姑姑没什么反应，只是微笑着回答她：“娘子去了便知道了。”

这让祝长安更加好奇，但莫姑姑摆明了不会吐露什么，便不再问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但这郡主母亲的院子祝长安还是第一次来，她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

侯府里的院子不少，每个院子的景致也大不相同，不过多半是以居住其中之人的喜好来布置。例如梨香院，祝长安看过原身的手记，原身性子还算温和，又常年缠绵病榻，几乎没出过家门。大概是心疼女儿，所以院子里除了定远侯在她出生那年亲手种的一棵大梨树外，还栽种了各色时令花卉，是以梨香园里一年四季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老夫人礼佛，一进寿春院就能闻到一股檀香味，院子里除了一颗菩提一些盆栽，便再没什么别的装饰。

郡主这院子却有些......过于平常了。

院子里只有零星几株盆栽便再无其他，可要说是郡主喜爱盆栽吧，院子里的盆栽却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是侯府里随处可见的一些普通盆栽，好似只是因为主人觉得院子太空旷，才让人随意放了几盆在这里一样。

惠文郡主就坐在厅里看书，祝长安进门的时候悄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家居装饰，依然是同院子里一样，简单朴素至极，既没有放什么值钱摆件，也没有用香。因为环境太过简单，祝长安也猜不出郡主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只能归结为她崇尚节俭、不喜繁华。

虽然郡主没有看她，但祝长安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母亲。”

“这样看起来这个郡主挺正常的，倒是没有想象中一见到女儿就横眉冷对的样子。”祝长安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在郡主下首坐下，“就是不知道她要问什么。”

虽说是坐下了，但郡主只自顾自地看书，并没理会祝长安。郡主没说话，祝长安自然也不会先开口，只时不时喝一口婢女奉上来的茶水，顺便用余光打量着郡主。

郡主按年纪应当是比袁夫人还小些，但看起来却比袁夫人更显年长。容貌也不同于袁夫人那般静美柔和，而是要更明艳大气一些，哪怕已过不惑之年，仍能依稀窥见几分年轻时的容色。只是大抵烦忧之事缠身，原本极美的一对双燕眉中间横亘了浅浅的川字纹，看得出来是经常皱眉的缘故。且郡主穿了一身素净的星蓝色外袍，显得人极为老成，与她的容颜并不怎么相称。

祝长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母女俩就这么沉默地坐着，待到祝长安手里的一盏茶都见底了，郡主才合上了手里的书，看向祝长安：“听老夫人说，你们在龙隐寺遇上袁夫人了？”

祝长安没想到郡主是问这个，不过还好问的不是与原身有关且她不知道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郡主会问起这个，但祝长安还是如实答道：“是，女儿散步时贪恋寺中景色，一时迷了路，便是在那时遇上了袁夫人。”还将自己生病，袁夫人多番探望，并且送了她两件礼物的事都一一告知。

郡主听完并未接话，只是轻轻皱起了眉，显得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

见郡主这反应，祝长安心想难道是自己与袁夫人的来往不妥？但若是真有不妥，老夫人在龙隐寺时定会告知于她，可老夫人不仅没有，看起来还与袁夫人十分交好的样子。

祝长安思酌片刻，还是主动开口询问：“可是女儿不该收袁夫人的礼？”

“不是。”郡主摆了摆手，“是老夫人今日来与我说，袁夫人有意与我们侯府结亲，想让你嫁给袁子望。你祖母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我就叫你来问问你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