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有点提心吊胆，等到了上书房，祝长安心里的恐惧顿时被放大了无数倍。

原因无他，只因为五公主也在地上跪着呢，而贞嫔正趴在皇帝肩上小声抽泣。

祝长安走到五公主身边看了她一眼，五公主没有理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腰板挺得直直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到皇帝一声怒喝：“跪下！”

祝长安不敢有一丝犹豫，双膝一弯就和五公主跪在一起。

“你可知道今日朕为何传你来上书房？”皇帝一只手揽着贞嫔安抚，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阴晴难辨。

祝长安知道大约是她和五公主的计划败露了，但皇帝没明说，她自然不可能主动承认，只能强装无知地答道：“可是臣女犯了什么错？”

“还敢装！”皇帝手掌怒拍桌面，帝王之怒非一般人能承受，这一下吓得祝长安浑身一抖。皇帝把祝长安和五公主叫来的理由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看不出来你胆子不小啊祝长安，居然敢和五公主串通尚衣局在贞嫔的宫装上动手脚！真以为朕宠着你们，你们就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果然是这件事败露了。

祝长安还没说话，五公主先开口了：“父皇说的什么，儿臣听不明白。”

见五公主还嘴硬，皇帝直接把一套黄色宫装扔到两人身前的地上，质问道：“你告诉朕，贞嫔宫装上的金翟为什么会变成金凤？”

“这是贞嫔的宫装，自然该去问贞嫔，父皇来问儿臣是什么意思？”五公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都没看地上的宫装一眼：“只有皇后才能用金凤的纹样，贞嫔在宫装上绣金凤纹样，难道是想取皇后而代之？”

“你还敢狡辩！这金凤还是贞嫔自己发现了送到朕面前来的！尚衣局的人都招了，就是你和祝长安两个人指使的！”皇帝怒不可遏，起身走了两步，一脚就把那件宫装踢到五公主身上。

祝长安第一次见皇帝这么暴怒的样子，往常皇帝在祝长安面前一直是个努力表现得慈祥的远房表叔形象，现在为了贞嫔对她和五公主二人这般大发雷霆，让祝长安在恐惧之余开始思考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宫装这件事虽然是她和五公主一起谋划的，但是去实施的人却是五公主的心腹，祝长安全程没有出过手。看五公主现在咬死了不知情的样子，也绝对不可能把祝长安供出去。

那么这件事，究竟是谁把祝长安牵扯出来的？

祝长安看向这个事件的另外一个关键人物，那个一直在哭哭啼啼的贞嫔。

这个人虽在春祭那时表现出了些心计，但据祝长安这半个多月来对她的观察，她是一个十分乐于使唤宫人的人，衣袖皱了都要宫人替她整理。尚衣局送来的衣服一般都是由宫人大致检查一下就收起来，很少会有主子亲自去检查。

金凤和金翟相差微小，祝长安她们在这个计划之初就决定了要选一件黄色的宫装下手，就是为了让金线织就的金凤乍一眼看着不那么明显，而且金凤的位置还特地绣在了最容易被忽略的裙角。

按理来说，贞嫔不可能自己去检查新宫装，而且她是平民舞姬出身，能分得清金凤和金翟的可能性极小。

这个计谋若是用在祝皇后这种已经在深宫生活多年的人身上自然不会成功，祝长安就是看准了贞嫔是后宫新宠，又是平民出身才会用这一招，没想到衣服才送过去就被发现了。

难道真是自己太过轻敌？还是说贞嫔那有在宫中待了多年的老嬷嬷，能一眼就看出衣服纹样的不对劲？

但是祝长安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扯出来的。

被五公主气得连喝三大口水，又见祝长安一直沉默不语，皇帝把话题转向祝长安，问道：“长安，说说吧，怎么回事？”

虽然不知道原本应该完全隐藏在幕后的自己为什么会受牵连，但祝长安能保证自己在后续的行动中全程没有露过面。基于这个把握，祝长安决定把无辜进行到底。

她轻蹙眉头，十分不解地问道：“陛下，臣女不解。”

“不解？”皇帝眼睛微眯，祝长安看不明皇帝的眼神，但她直觉认为皇帝是在审视她。

“是，不解。”祝长安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和这桩事撇清关系，不仅皇后，估计郡主都要直接冲进宫里来狠狠打她一顿板子：“臣女和五公主关系不睦，这事不仅陛下知道，恐怕全都城都知道。既然如此，臣女又为何要同五公主合谋陷害贞嫔呢？”

“呵，看不出来啊祝长安，原来你还是一只小狐狸。”皇帝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一个老妇被内侍压上殿来。

祝长安看向那老妇，确定自己不认识，心下安定了三分。

没想到祝长安一口气还没松，一旁的五公主语气震惊地开口：“陈嬷嬷？”

听到五公主这句话，祝长安知道这陈嬷嬷应当是五公主宫里的。既然是五公主宫里的，那说不定就见过祝长安上次去淮宁宫。

祝长安一颗心还没放下就又提了起来。

皇帝看了一眼两人的反应，冷哼一声，对着那陈嬷嬷道：“把你先前跟朕和贞嫔说的话，再说一遍。”

“是。”陈嬷嬷磕了个头，叙述了起来：“十日前，五公主身边的宫女蓝夏从外面回来，跟五公主说了什么，五公主就大发雷霆，让另一个宫女竺姜出去找什么人。不多会，德如县主就和竺姜一起回来了。”

听到这里，祝长安后背已经开始发凉。原以为五公主敢把自己叫到淮宁宫去，一定是确保淮宁宫万分安全，没想到居然有陈嬷嬷这么大一个漏洞！

那陈嬷嬷还在继续说：“县主来了之后不一会公主的怒火就消了，然后她们就在房里关起门待了一下午，像是在说什么话，但我听不清，只依稀听到在说什么‘衣服’、‘尚衣局’……”

“你大胆！”五公主听不下去了，她起身踹了那陈嬷嬷一脚，厉声质问道：“你在母后身边待了二十多年，本宫也待你不薄，你竟敢出卖本宫！”

祝长安没想到五公主嘴这么快，这话一出相当于直接承认了陈嬷嬷说的话全是真的！

但五公主话已经说了，祝长安方才的否认现在全成了笑话。

猪队友要不得！

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他敏锐地注意到了陈嬷嬷话里提到的另一个人：“把宫女蓝夏带过来，朕要听听她是说了什么，让五公主那般大发雷霆！”

皇帝这话一出，今天全程嘴硬又跋扈的五公主直接整个人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到五公主先前说的在皇帝寝宫安插的眼线，祝长安知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