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书房出来天已经尽黑了。

“祝长安。”五公主叫住准备离开的祝长安：“今日的事，多谢你。”

正如祝长安姑母说的，耿皇后永远都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无论何时提起，那根刺都会提醒皇帝他曾经那般辜负耿皇后。

皇帝最后还是原谅了五公主，没有变为平民，也没有禁足，只是警告了她两句就让他们都走了。

“臣女也要谢谢您，今日之事，就当我们扯平了。”祝长安点了点头，就转身向凤栖宫走去。

来上书房的时候祝长安没有带宫女，走了两步发现袁子望还跟着，祝长安惊奇道：“袁尚书，宫门快要下钥了，您还跟着我做什么？”

“不急，我送你回去。”袁子望想了想，还是同祝长安说了：“今日太子和我是特意进宫来替你和五公主解围的。”

“我知道，谢谢你。”两人来的时间如此巧妙，祝长安不是傻的，自然能猜到。

“如果我没猜错，你在这件事里应当不是完全无辜的吧。”袁子望看着祝长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袁子望见过祝长安恶劣的一面，他能猜到祝长安并不意外：“今日的事我很感激，至于别的，我无可奉告。”

两人朝着凤栖宫的方向并肩慢慢走着，是难得的宁静。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卷入后宫的争斗，那些肮脏的手段你应付不来的。”袁子望捻着手上的白玉菩提，并没有看祝长安：“若是你一定要对付什么人，手段得高明些，不要留下把柄。”

这话倒是祝长安意想不到的。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袁子望的眼睛，讶异道：“奇了，你今日怎地这么好说话？”

“我本就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袁子望笑了笑，整个人身上少见地散发着柔和的气质。

看到他手上的白玉菩提，祝长安才想起来那块青玉玉玦还没还给他：“你那块玉玦我没带在身上，等会你在凤栖宫门口等一下，我进去拿了就出来。”

“不急。”袁子望收起了那串白玉菩提：“再走会就到后宫了，我不方便去，一会就走了。”

祝长安这才想起来，男子若不是有特殊原因，是不能进后宫的。

一时无话，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着。祝长安倒没觉得无聊，相反，她还挺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对了，我让人送你的饭菜，你可还喜欢？”突然想起自己给人送了半个多月的饭都还没得到一句反馈，祝长安便借着这个时机问了一句。

“说起这个。”袁子望没有回答，却反问道：“你送了半个多月的饭，怎么这几日又没送了？”

祝长安心想自己这段时间天天待在梅妃宫里，哪还有时间去给他做饭。

但毕竟两人还有个心仪之约，这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祝长安移开视线，随口编了个理由：“我白白给你送了这么久的饭，你一个口信都不让人给我送，我怎么知道那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也不知道那饭你吃没吃，若是没有吃都给扔了，那我自然就不敢再送了，免得浪费粮食！”

“这就太冤枉了，你送的那些饭菜我可是都吃了。”见祝长安眼睛一亮，袁子望又促狭道：“就是这手艺不太行，若是你下次还要再送，我建议你换个厨子。”

祝长安这才知道原来袁子望一直以为那饭菜都是凤栖宫的厨子做的，不过她的确也没提起过自己下厨的事。

想到袁子望说自己做的饭菜不好吃，祝长安心里也不大舒服，嘴角一撇就要开口讥讽：“也是，袁尚书在宫外还能缺了好吃的？什么如意楼、锦绣坊，那还不是天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这种粗手笨脚的，自然做不出合袁尚书口味的饭菜！”

说完感觉还不解气，又瞪了袁子望一眼：“摧残了袁尚书这么久，倒是我的不是了！”

袁子望差点没憋住笑出声。

“怎么？生气了？”袁子望微侧身子去看祝长安的表：“我真不知道那饭菜事你做的，若是知道我绝对不会说不好吃的！”

祝长安板着脸把身子偏过去，打定主意不想搭理袁子望。

见祝长安不说话，袁子望便自顾自说道：“明日我便要和太子启程前往修阳郡，快则一两月回都城，慢的话大约也就三五个月。这段日子你就安分些，能待在凤栖宫不出门是最好。”

“什么意思？”祝长安听着不对劲，像是要把她关紧闭似的：“我还没嫁给你呢，就要把我锁起来了？”

袁子望今晚异常温和，还耐心地同祝长安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你又遇上麻烦，我不在都城也没法帮你解围。”

“例如今日之事，修阳郡水灾原本是该明日早朝时在向陛下启奏的，但听闻你们受困上书房，我和太子马不停蹄地就来了。”袁子望似在邀功又似在警告：“今日也是凑巧了，刚好有件修阳郡的事能替你们挡灾。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而我们又不在的，只怕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善了了。”

祝长安理解了他的意思，但仍固执地不想服软，自顾自向前走着。

见她不接茬，袁子望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跟在祝长安后面一言不发，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在前面就是后宫了，祝长安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标是让袁子望心悦于她，不是和他斗嘴。

做好了心理准备，祝长安转过身看着袁子望，娇气地开口：“本来我现在在宫里就很难与你相见，现在你还要离开都城那么久，只怕等你回来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模样了。”

又来了，每次祝长安这么矫揉造作地说话时袁子望就会觉得自己后背汗毛都竖起，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但他今日心情还算好，便顺着祝长安的话往下接：“我自开蒙起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众人皆知，再说了，即便忘了，你送份饭菜给我吃了我当即便能想起来！”

原本是想逗逗祝长安，没想到祝长安听了脸上是一点都装不了了，瞪了袁子望一眼就转身朝着后宫跑去，愣是没回过一次头。

袁子望则是满头雾水，没搞明白祝长安怎么又生气了，只好转身朝着宫门走去。

祝长安心里已经把袁子望骂了百遍千遍，本来是想撒撒娇刷一刷袁子望的好感，结果这个人炫耀就炫耀，偏偏还要拉踩一下她的厨艺，实在是让祝长安难以忍受。

一路憋着气跑回凤仪宫，见到皇后屋里还亮着灯，便想着去跟皇后说说今日在上书房的事。

皇后脸上表情不大好，见着祝长安，有些担忧地开口：“今日，宁信谢怀雁夫妇回都城了。消息没错的话，应当是已经同袁子望见过面了。”

祝长安一愣，霎时明白了袁子望今天身上那股温柔的氛围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