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安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纪书会像纪嘉慕一样把所有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一个把持山临城多年的城主，就算是要挖苦人，那也是拐了十八个弯的。

就像现在一样，表面上是在夸赞祝长安，但配合上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倒像是在用夸奖祝长安美貌的词语，来暗讽她用美色勾引了纪嘉慕将那么多玉芝草拱手奉上。

到底是受了人家的恩惠，祝长安即便听出来了也不会同她争辩什么，只能淡淡笑着。

只是在场那么多人，祝长安能听出来的，别人自然也能听出来，比如祝长安的亲姑母——祝皇后。

“城主客气了，她不过是小家碧玉罢了，比不上少城主少年英姿，一看便是将来有大作为的。”皇后边说着边走到祝长安身旁站定，颇有点母鸡护崽的意思：“更难得还是个痴情之人！”

要不说阴阳还是得看长辈呢，皇后三两句话就把纪书的话顶了回去，就差直说纪嘉慕是个贪恋女子美色的大草包了。

纪嘉慕似乎是一点没听出来皇后的弦外之音，还搁那龇个大牙傻笑呢！

纪书倒也不恼，只是看着祝长安和气地说道：“余娘子这样仙人之姿的女娘，别说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便是我见了也心生爱怜。”

“虽然嘉慕是真心爱慕余娘子，但若是要结为夫妻，还是得两情相悦才相宜。若是余娘子愿意同嘉慕一起，山临城定然不会亏待余娘子；便是余娘子看不上这混小子，我们也定然是尊重余娘子的决定。”

纪书说的这话还是很妥帖的，既帮自己儿子说了话，又表明了不会强迫祝长安嫁到山临城。

没有挟恩图报，也不张扬跋扈，不愧是掌管山临城多年的城主！

祝长安对纪书的钦佩顿时又增加了几分。

虽然纪家已经表明了态度，但在这样人多的场合显然是不适合把祝长安和纪嘉慕的事匆匆决定下来的。

感激地冲着纪书笑了笑，祝长安才把目光重新投回纪嘉慕身上：“纪公子，我这人有一个钓鱼的爱好，尤其喜欢冰钓，不知山临城可有适合冰钓的湖泊？”

祝长安这话的意思就是约纪嘉慕另外寻个好时机再单独聊聊了。

可惜纪嘉慕没听懂，挠了挠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可是你还没告诉我答不答应和我成亲呢……”

纪书是个体面的人，见自己儿子听不懂祝长安的言外之意，只好出来打圆场：“山上倒是有一处不错的湖泊，只是连日的大雪之后要上山有些危险。若是想冰钓的话，我们城主府里有一处养鱼的小池，钓些小鱼解解闷也是不错的。”

“既然如此，那便叨扰了！”本就只是想寻个清净的场所和纪嘉慕说清楚，到不拘于在哪一处。纪书既然提了，那祝长安就顺势应了下来。

纪嘉慕听不出她们言谈之间的弯弯绕绕，只知道祝长安要去他家，便有些兴奋：“城主府还收藏了不少小玩意，你是都城来的，见识多，也来帮我品鉴品鉴！”

纪书面上流露出些许无奈，祝长安则是笑了笑便答应了：“好！”

送走纪家的人之后，祝长安舒舒服服地在温泉里泡了大半个时辰，直泡得头都发晕，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泉，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祝长安裹得厚厚的坐在火炉边闭着眼睛发困，任由檀舒给她擦干头发。

檀舒一边给祝长安擦头发，一边有些迟疑地开口：“袁尚书回房后便没有再出来了，似乎是晚膳都没用呢……”

提到袁子望，祝长安勉力撑起正在打架的上下眼皮，语气里有些惊讶：“哦？他那人平日里不是挺养生的吗？不吃饭倒是挺少见的。”

“许是见到您偏袒纪少城主，有些吃醋？”檀舒回想起袁子望离开大堂时阴沉的脸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吃醋？我看你是多心了！”祝长安冷哼一声，因火烤得她身上舒服暖和，即便冷哼听着也是软软的：“他又不喜欢我，怎么会吃醋？即便不高兴，那大抵也是因为占有欲作祟！”

檀舒觉得袁子望挺喜欢祝长安的，但见祝长安这么笃定，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默默地给她擦着头发。

至于袁子望喜不喜欢祝长安这件事，其实祝长安自己心里也打鼓。

两人近来的关系其实已经缓和了许多，袁子望对她也挺温柔的。但若是说袁子望喜欢祝长安，那祝长安只能说，她感觉不到。

祝长安感受到的，更像是袁子望已经接受会和祝长安成亲这件事了，对她的好也更多是因为她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如果和他定亲的是什么王娘子张娘子李娘子，祝长安觉得袁子望也会像这样对她们好。

袁子望善待的是未来的袁夫人，而不是祝长安。

这种善待太没有安全感了，就像风中的蒲公英，不具备任何稳定性。

但这些祝长安没法跟檀舒交流，因为在檀舒看来，袁子望对她好就行了，不需要去探寻其中真正的缘由，只需要保证自己日后的主母位置不动摇就已经是袁子望能给她最好的待遇了。

至于纳不纳妾、是不是真爱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但祝长安不想这样。

如果一个人爱她，那她就要他完完整整的爱。但如果那份爱是有杂质的，那她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份爱。

祝长安自然是想要袁子望喜欢她的，但若是最后发现袁子望不是那个良人……

“那我父亲在陛下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您说什么？”檀舒听到祝长安嘀嘀咕咕，还以为是在嘱咐她什么。

“啊？没事！”不小心竟然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祝长安急忙找补：“我说有点想父亲了！”

檀舒没有多疑，祝长安也松了口气。

第二日祝长安刚梳妆好，纪嘉慕便已经到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