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阿罗早就想过这点，此番挑挑眉，应道，“那周阿斌嘴硬的很，我把他一条腿都打断了，他也没说是哪只魔物帮他偷偷在吴宅搞鬼，不但帮着吴大娘子和张婉婉抵抗吴洪深做的血煞，还帮吴祈分离元神，保他的元力，这么复杂的术法，区区三个凡人竟然敢做，也是勇气可嘉。”

想起周阿斌，毕阿罗眼眸里倒是露出几分赞赏。

周阿斌是个很有骨气的人。被他手下的魔物带了回去，饶是威胁强迫，也没吐露半分与张婉婉在吴宅里应外合的事，他只说自己谁都不信。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杀了我便是。”

他疼得满身冷汗，看着断腿，依然怒视毕阿罗，却字字有力的说，“我讨厌魔物，但也受魔物帮助保下了阿绵，我这条命，也算给你们报个恩情，从此与你们两不相欠。”

被心底厌恶的东西所救，对于一个书生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毕阿罗的手放在了周阿斌的脖颈上，在悠然自得的比划着掐死他的力度，余光却瞄到周阿斌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惧色，竟还在打量他。

“吴大娘子和张婉婉都知道在吴宅待久了会被吸干死掉，想不到你竟舍得婉婉去死？”

周阿斌眸色没变，哪怕处于弱势，也盯着毕阿罗的眼睛，“有些东西，自然比性命重要，这是你们这样的东西，绝对不会懂的。”

“比如呢？”

周阿斌看他半晌，忽而轻轻笑了，“毕阿罗，有时候我看不懂你。”

“？”

“你看起来胡作非为，但没几次真的伤人，我有时候也会好奇，你到底是魔物还是人？”阿斌细细看他，“你要真想杀我，早就杀了，反正你有的是机会。你不杀我，不是因为牛城主的命令，而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去动手杀人。你明明可以像对待吴洪深一样，对我用蛮力，取我三魂七魄窥探，可你还是没有。”

说到这里，他费力缓口气，一个瘦弱书生对峙一个无礼魔头，竟在气势上丝毫没有退让。

毕阿罗倒是没怒，反而多了几分认真。

“其实你早就知道，恐惧并不能让人折服，你对阿空战神的死耿耿于怀，你有亲情，你与那些感受不到感情、只有欲望执念的魔物，并不很一样。”

毕阿罗松开了手，轻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会在你这里得到夸奖。”

“.....你好像一直在寻找，自己究竟是个什么”

周阿斌眼中的淡然让阿罗的心中有些动荡。

你是一个罕见的、难寻的、有自己身体的魔物。

你有亲情，有感觉，你整日在不咸城耀武扬威，是不是期待有人注意到你，而后会对你说.....毕阿罗，你，很像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你骨子里，似乎并不认可自己是一只天生被人唾弃的魔物。

你一直在下意识的，维护魔物与凡人间的平衡，不是吗。

“你会为你的哥哥讨公道，正如我为了保护妹妹也会倾我所有，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在坚持什么。”阿斌的眼神渐渐失去清明，“可惜现在我谁都不信了，无论你如何问，我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毕竟我有要守护的东西...”

“你要守护的？周阿绵？”

周阿斌抬起眸子，凄然的看他一眼，苦笑着，“公道，规矩，天理，王法，因果有序，真的很重要，还有我永不改变的意志.....”

阿罗看着他缓缓昏倒在自己跟前，瘦弱的仿佛会被风吹散，却又强大的让人无法忽视，阿罗驻足，沉默地打量他许久，犹如幼兽在好奇地窥探凡人一般，直到周阿斌的气息渐渐回归平稳，才缓缓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