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仙城原有一苏记酒坊，那生意也还不错，可后来苏家老爷子不知哪根筋出错了，他竟然招募未出阁的女子来踩酒曲，还堂而皇之的四处宣传。

好这口的富家子弟不少，短时间内带来了大量的生意，风靡了整个镇龙王朝、俨然已有成为莱州首富的趋势。

可好景不长，后来竟有一批酒水里出现了酸臭味，苏记酒坊声称这是酒味却无人相信，街头巷尾还唱出了声：“苏家美酒是酸又酸，臭脚婢装成美娇娘，今朝你痛饮洗脚水，明日祖坟上冒黑烟。”

名声臭了，酒坊也就凉了，苏家老爷子是气的一命呜呼，老爷子一走事情却并未了结，许多人依旧指着苏家族人在骂，到了苏婉晴这一代，其实大多数人都忘了最初酒酸之时，只是看到长辈时不时吐槽苏家，自然而然就拿起了接力棒。

苏家酒坊没了，苏家也就渐渐散了、穷了，俗话说酒是英雄财是胆，左右四邻自然是越来越看不起苏家。

苏婉晴想扭转莱州苏家的风评，首先是要有钱，最好还是要有名，恰好卫府就给了这样的机会。

苏行一想到幼年的经历，气的就浑身发抖，还好那时候有苏婉晴罩着，不然他受的罪就更多了，也是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是苏婉晴的小尾巴，自然是以她马首是瞻：“姐，我听你的。”

“这才乖。”听着熟悉的话，苏婉晴收回双臂，正欲塞进被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拉开纱帘看着地铺上的男子问道：“阿惟，你姐怎么没来？”

“噢，我姐说，男儿志在四方该出来闯闯，至于她嘛。”苏惟背对着架子床，除了脑袋都缩在黑灰色的棉被里：“我姐说我娘埋在那儿，她觉得那里挺好的，她也怕自己走了娘会孤单。”

“哎，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的。”

“婉晴姐，我知道的。”

苏婉晴叹了口气，若不是把二娘送回娘家，指不定当年他们在东仙城要受多少罪呢，可换个角度来说，这也让二娘在那郁郁而终、阿惟姐弟俩从小没了爹在身旁。

苏行看着惆怅的俩人，笑着打趣道：“对了，苏惟，经常见你，倒是没见过二姐，她是不是还像小时候那样温柔、体贴、端庄、大方，不像某些人？”

话音刚落，又一只白色绣花鞋飞来，好在早有准备，苏行一倒下就躲过了一击。

苏惟自然是看不到苏婉晴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面对着窗户，想起有时候也很凶的亲姐姐，含糊的说：“算是吧。”

“那，二姐现在漂亮吗？”

“漂亮？”苏惟有些纳闷，从小相处到大，姐姐漂亮吗？好像还算可以，苏惟反倒是觉得婉晴姐更漂亮一些，从小到大，婉晴姐从来没凶过他，腿又长（删掉），又含糊的说：“还行吧。”

“嘿，你小子，怎么左一句算是，右一句还行的，一句准话没有呢？”苏行一边吐槽着，一边将二郎腿翘地老高：“对了，咱们的苏家剑法你还有练吧？找机会咱俩切磋切磋。”

“练是有练，就是不太会。”

“那就好，不是，那你要好好练了。”

平日里老是被苏婉晴压着打，现在有了苏惟，哼哼！苏行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大发神威的样子。

酣然入梦，哭丧着脸。

……

哭丧着脸走进灵堂，不是不开心，只是在这里不适合开心。

枕着映漱的腿儿入睡，可没多久，感觉映漱就微微颤抖了起来，林南星一醒一睁眼，就见她脸色微红的盯着自己，匆忙坐起身来，接着就见映漱像遇上猫的蝴蝶，一转眼便轻飘飘的飞走了。

怎么回事？低头一看，林南星这才发觉，恶龙不知何时已抬头咆哮月，怕是吓着姑娘家了。

睡意瞬无，下了屋顶在空地拿鬼眼练了几个时辰，直到鸡鸣声响，他便走出了金谷院，朝着卫家祠堂走去，无论如何，祭拜一番总是应该的。

这个时辰的祠堂里，入眼望去好似跪坐之人都已入眠，自然也就无人搭理，顶着满屋子腐朽的味道，林南星缓步行至供桌前，从边上抽出上好的香材，朝卫大海、卫大彪、卫阚泽一一祭拜过去。

看着画影，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样子，只觉得他们与卫采薇、卫子靖有些像，仅此而已。

一回头，就看到跪在蒲团首位的卫采薇，她面色苍白的闭着眼，斜靠在一老妇人的身侧，不知是不是也睡着了。

心疼的想搂着她，却又怕惊扰到她，看了片刻，随即沿着来时的路，悄悄的退了出去。

日头初升，阳光给世间洒下了一层薄纱。

林南星刚踏进金谷院的院门，喧嚣声就从远处传来，大批身着白衣、头戴白巾之人正朝着祠堂走去，看这架势，是要出殡了吧？

哀乐响起，忙忙碌碌。

原本跪坐着的卫采薇，这时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在老妇人搀扶下从蒲团上爬了起来，又跪了一夜，哀乐入耳如针刺，只觉天在旋、地在转。

手脚利落的十来位卫家族人，他们将三尊棺材抬起套入了棺椁之内，再扎好麻绳由壮汉们扛起。

“吉日吉时到！”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接着众人便附和着喊了起来，陆妙真已来到卫采薇身旁，悄悄给她秀发上挂了一朵小黄花，再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出了灵堂，而灵堂外早有管事的站在那儿，将一杆八尺高的引魂幡递到卫采薇手中。

干透的竹子裹上白色丝绸，没有那么重，可对于现在的卫采薇来说，那也不算是轻的了。

披麻戴孝的卫子靖早已站在屋外，他同样也拿着一杆引魂幡，等卫采薇举着引魂幡行过，他再跟在她的背后往府外走去。

东仙城这一日是热闹了，卫府百来号人走上街头，一路纸钱飘洒、哀乐浩荡。

往日受过卫府救济之人，这时有许多零零散散的跪在大道边为逝者祈福，有的甚至烧起了自制的纸钱，口中念叨着复杂的话语。

卫家祖陵在东仙城北，一名为稷下村的后山之中，往常去一趟约莫要一个时辰，今日卫家出殡自然是要从城东到北门，这一路上有着城守卫维护秩序、府衙衙役提前开道，理论上这顺顺当当出了东仙城是很容易之事，可在到达北门之前，意外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