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殿下，你是欢春阁背后的人吧。”俞决抱够了云慕离，才转头笑着问杜聿明。

杜聿明有些惊讶，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云慕离，他以为俞决会私下找他谈，但没想到这么直接。

云慕离静静坐着，并没有开口，虽然相处不多，但他知道俞决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此刻谈论这些，便是想要告诉自己，欢春阁的事已经毫不保留信任自己。

“是，我确实是欢春阁和南风馆的幕后人，也是我给你扔的小纸条。”杜聿明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决定要合作，那不妨亮出一点底牌以示诚意。

“不知五皇子殿下此举何意，我可是个不学无术，品性恶劣的纨绔，你就不怕我将此事说出去。”俞决有些恶劣地说着，眼底都是兴奋，他已经充分了解到欢春阁南风馆的打听情报的能力，所以他不信杜聿明不知道他在藏拙，只是他偏要装傻，五皇子有这么强的实力，又专门漏给他看，不可能只是为了好玩。

当今圣上的身体状况越发不好了，各位皇子都蠢蠢欲动，五皇子此举，很有可能是为了招揽势力，为了日后与其他皇子相抗衡。

俞家不愿加入到任何阵营中去，所以俞决才对外表现一个纨绔形象，这么成功，没必要现在毁了。

杜聿明自然知道俞决的意思，就是不想掺和进来，俞家世代忠于皇帝，并不想卷入任何皇子的夺嫡战中，这种想法是好的，但昭明皇室其中的龌龊可不允许有家族独善其身。

不然前世俞家不会败落，云丞相不会死地那么早。

“我知道俞小公子的意思，可若是我说，即使俞家不站队，过不了多久也会败呢？云丞相也会被害死。”杜聿明不想再绕圈子了，干脆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听闻此言，俞决和云慕离心里一滞，交握的手更是握地紧紧的。

云慕离虽知道自己在未来某天会被当今圣上给废弃，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并不觉得杜聿明说的是空穴来风，只可能听到了什么风声。

俞决现如今最在意的便是俞家和云慕离，突然听到未来不久他所在意的都会离他而去，即使心里告诉自己杜聿明也许是在乱说，就为了将俞家势力揽入自己手中，但他还是很慌。

再加上他之前调查出来的事情，或许杜聿明说的并非是在乱说，都是真的。

“五皇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俞决还想挣扎一下。

“你这些天也调查出不少东西了吧，应该知道我说的不会是假的。”杜聿明叹了口气，他虽然重生了，但手里头能用的人还是少。

更何况俞决上辈子和他也算是好友，这辈子不想看到他还是悲剧。

上辈子他没敢告诉他，俞家的败落，三皇子其实也插了一手，不仅是因为安宁，还因为俞家就剩俞决一人了，斗不过三皇子的。

但没想到对方最终还是被杀了，说是战死沙场，但实际上是被三皇子派去的人给暗算了，因为担心俞决发现俞家被害他也参与进去了。

而云慕离这人上辈子对方因为知道了那件丑闻，被皇帝给杀了，说起来那件丑闻与他也有关，也算是被他连累了。

不谈私人感情，俞决和云慕离也是昭明的人才，单单这点也不该死得那样凄惨。

俞决沉默了，他所发现的那些东西足以颠覆整个朝堂的认知。

云慕离也有些听懂两人对话中透露出的意思了，其实他倒不怕自己死了，毕竟早知有这么一天，心里确实会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整个云家只剩他了。

但俞决不一样，俞家很繁荣，俞决要考虑的不止他个人，觉得就算是为了俞决，他也是可以站队的。

“五皇子殿下，您是想要那个位置吗？”云慕离并未像先前一般以名字相称，此举已经隐隐有合谋之意。

但云慕离还想确认一番，他并非不相信杜聿明所言之事，只是担心对方所图太多，说不准也是为了利用他们呢，用完了后，像当今圣上那般又把他们一脚踢开，还是难逃一死。

“并非如此，我只想保护一个人，也想纠正一下错误罢了，哪个位置太可怕了，会让人初心更改，夜不能安。”

平心而论，杜聿明觉得虽然上辈子三皇子杜瑞为了争夺皇位，而选择牺牲很多人，但不得不说摆在杜瑞面前所有的道路中，他选择了一条相对牺牲最少的道路，并且杜瑞手段谋略都不错，在位那些年也确确实实为国为民兢兢业业，是个好皇帝。

比起其他皇子的手段来说，杜瑞已经算是好的了。

只说做帝王这方面杜瑞确实没的说，昭明历代皇帝没有哪个是干净的，完全无罪的。

“殿下，若是如此，我倒愿意与您合谋一二，只是想问一句，您今后的行动不会危害整个昭明国吗？”云慕离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之前愿意成为当今圣上的棋子，便是为了昭明千万百姓，若是他现在的决定会害了昭明，即使是俞决，他也会站在对立面。

“自然不会，若你觉得我的行动会危害昭明，随时可以告诉陛下。”杜聿明很是坦然。

从前世到今世，他早已知晓俞决和云慕离的为人，不然也不会将这些信息告知二人。

除了亲身体会外，还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俞决和云慕离是值得信任的，虽然这种感觉有些玄乎，但有很多时候他都是凭着这种直觉化险为夷。

“既然这样，殿下就说说您的计划，以及为何断言俞家和我不久后都会灭亡。”云慕离握紧俞决的手，与其十指相扣，杜聿明眼底不愿是真情实感的，所以云慕离信了。

以对方话中所透露的消息来看，对方应当是不会主动对陛下动手，云慕离也算是松了口气，总不至于背上骂名，他倒不介意，但俞家满门忠烈，怕是不愿被人戳脊梁骨。

如果这也是装的，那就算他与俞决不与其合作，也是玩不过对方的，所以不如相信对方。

俞决也反握回去，他也想明白，现如今除了相信杜聿明，别无他法。

“既然要合作，殿下应当将所有全盘托出，我调查的，终究只是冰山一角，而且就算那是真的，又与俞家和思和有什么关系呢，陛下为何要将俞家与思和赶尽杀绝，若是殿下继续隐瞒，我和思和也不能安心为您所用。”俞决周身的气势完全变了，没有以往的吊儿郎当，眼里全是算计。

“自然……先说俞家吧，俞家世代多出将才，深受昭明国百姓俞将士爱戴，因着前任皇帝的信任，俞家手握昭明国一半以上的兵权。”

“而当今天子生性多疑，对此颇为忌惮，无数次想要收回兵权，在他看来权利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闸刀，无论如何都不能心安的坐在皇位上。”

“不过昭明周边国家实力也不输昭明，一直虎视眈眈，时不时就要对昭明边关骚扰一下，所以陛下他不敢贸然收回兵权，毕竟朝中将臣虽不少，但无人能够匹敌俞家，魄力和威信都不如俞家。”

“再加上俞家世代忠良，深受边关将士们的信任，若是贸然处置，怕是会寒了臣子们百姓们的心，只不过这是以前。”说到这里杜聿明停顿了下。

“俞小将军应当是知道的，在你出生不久后，俞老将军便交出了兵权，魏家那事只是一个诱因，真正原因是边关完全稳固下来，为了安陛下心，不得不交出来。”

“与其让陛下找由头被迫交，不如主动一点，但俞老将军交了兵权后，俞将军和俞少将军手里还有一部分兵权，陛下对这部分权利一直都是忌惮的，但因着俞家老老实实，所以陛下一直没找着机会。”

“其实，俞老将军上交兵权后，还曾动过带着俞家全都到边关去生活，但陛下自然是不肯的，甚至还以俞家为昭明奉献太多，此时昭明稳固，将俞家几位将军全召回皇都，重新指派了一部分武官前往边疆镇守。”

“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始终没有断绝收回俞家手中剩余兵权的念头，那些武官在军中也站稳了脚跟，陛下也就能对俞家下手了。”杜聿明说得很缓很平静，虽然很残忍，但这便是事实。

即使再衷心，也敌不过猜忌二字，当今圣上，难道看不出俞家的衷心吗，当然看得出，还因着这份衷心，经常表现出对俞家的宽待，无论是俞将军还是俞少将军，在朝堂上的搞笑事迹都能将皇帝逗乐。

但明白忠心是一回事，猜忌又是另一回事，他不能保证俞家永远都忠于皇室，那么就趁着还没有威胁的时候斩灭便是了，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俞决听完杜聿明的话，低垂着眼，紧抿着唇，久久不语，心里头其实隐隐有了猜测，只是真被人说出来，难免有种悲哀，为国尽忠到头来却被效忠的君王给捅了一刀。

战场上的敌人，好歹是正面对决，而自己人最喜欢背后捅刀子，防不胜防。

云慕离看出了俞决的失落低迷，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更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试图给他一点力量。

为人臣子，最悲哀的莫过于，所效忠君主的不信任。

“我明白了，其实早有猜测，只是祖父与父亲忠心了一辈子，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罢了……那思和呢，思和可是陛下专门培养出来牵着俞家和魏家的，他没有丝毫背景，没有犯错的情况下不应当被舍弃。”

俞家是因为握有重权被忌惮，那云慕离呢？没有任何背景，全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做出背叛皇帝的事，那为何也会遇害呢？

“因为云丞相，太过正直了，水清则无鱼，现在朝堂，是一滩浑水，陛下培养云丞相，单单是为了让他牵制俞家和魏家，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的绝对中立。”

“但云丞相因着自身理想抱负，所以看不惯魏家做派，很多时候都会帮着俞将军说话，虽然云丞相本人知道不是偏帮，而是站在正义的一边，但在陛下眼里，这便是脱离他掌控的表现，他只需要一个听话的臣子，并非一个正义的臣子，所以陛下在对俞家下手之前，会先处理了云丞相。”杜聿明说这些的时候眼里全是对皇帝的讽刺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