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幽厉声道，“祖母！莫要胡说，母亲还在呢！”

老夫人撇撇嘴，“是不是胡说，大家心里清楚，陛下也是真狠心，你父亲的汗马功劳，在他眼里，居然还不够换你两个弟弟的命，世人都说皇家薄情，可竟没想到会无情到如此地步。

还有那宣贵妃也是个妖孽，仗着家世，处处与你作对，陛下也不管管。”

许幽擦了擦眼泪，“祖母，别说了！陛下没有错，不可妄议！”

他们的陛下不能管，也不想管。

当然这不能说。

老夫人眼色沉了沉，道，“幽儿…这里没有外人，祖母也就直说了。宣贵妃得势，以她现在的做派，定不会让你好过，你父亲是用兵权保住了你的后位，但能保几时？

若有一天宣贵妃有了身孕，诞下皇子，以宣氏的权势，大皇子地位能保住？”

“必是保不住的！”，许幽再天真，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但又能怎样？许家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陛下开恩了。”

“开恩？”

老夫人冷笑，“限制许氏出城，任由世家打压？这也叫开恩？

只要宣氏在，许家永无出头之日，这是你愿意看到的？”

“祖母…许家现在这种局面谁都不愿意看到…但我又能怎么办！”

许幽只是单纯回来看母亲，就没想过家里人会如此咄咄逼人，“我不似宣贵妃那般有家世撑腰，能仰仗的就只有和陛下那十多年的夫妻情谊，可陛下现在对我厌恶之极，我能怎么办？”

老夫人一听，也来了脾气，恨铁不成钢道，“还不是你不成器！好好的后位被你坐成这个样子！”

“祖母！！！”，许幽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你…你怎可…”

世人奚落她、贬低她也就罢了，可她的家人怎么能如此？

国公夫人看场面如此，赶紧喘着气劝道，“娘……别逼幽儿……别逼…”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心肝都要咳出来，一口气堵着顺不上来，面如金纸，竟直直晕厥过去。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让老夫人怜惜，她淡暼了一眼，接着说道，“本身这次用你母亲病重为借口，把你叫回府，是你父亲有要事和你相商，但不想皇帝那么不信任你，竟然叫了身边大太监跟你回来监视你。

现在你父亲和那阉人周旋，反倒没时间和你说话了。”

许幽却没有心思听这些，看母亲如此痛苦，却没人怜惜，只能自己大声呼喊，“来人……快来人！快去请府医！”

门外的小侍女匆匆领命而去……

老夫人看了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

府医来得快，快速施针，控制住了局面。

过了许久，府医才擦着汗停下来。

“夫人情况怎么样？”，许幽忙不迭问。

“回皇后娘娘，夫人的情况非常糟糕，国公夫人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为了见您一面，才让草民用药吊着，现在她心愿已了，又受了刺激，哎…已经回天乏术。

草民无能，请皇后娘娘责罚。”

许幽愣住……然后捂着脸“嘤嘤”哭泣…

老夫人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府医下去，“幽儿…陪会儿你母亲吧，祖母就不打扰你们娘俩了……”

许幽没去看老夫人，她已经没有心思去和她说话。

都说皇家薄情，可看看这家里，谁不薄情？

如若他的父亲和祖母稍微有那么一点怜悯之心，也不至于让她的母亲过得如此不体面。

许幽越想心越疼，坐在榻边默声哭泣。

她这一辈子，怎会过成这个样子？

“母亲……你睁开眼睛看看幽儿…”，许幽哽咽着，“告诉幽儿该怎么办？”

宫里女人出宫的时间是严格受了限制，许幽坐在床前等了许久，等到杨泉派人来催，都没能等到他母亲再次醒来。

许幽知道，这可能是母女最后一次见面了，她嫁入皇室，是不能为娘家人守丧的。

她依依不舍，怎么也不愿踏出母亲的房门。

最后是杨泉亲自来请，“娘娘…时辰已到，再不动身回宫，该晚了，陛下还等着奴才回话呢。”

许幽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出门，看到旁边站着的许虎山…再想想母亲现在境遇，心中慢慢生出一丝怨恨。

她祖母说，叫她回来是有事相商，但眼下局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许幽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杨泉道，“公公，本宫想跟父亲说几句话，您可否去外面等本宫片刻。”

杨公公脸上笑容不变，不紧不慢的回她，“娘娘…已经耽搁了好些时辰，不能再耽搁了！”

这是不允许的意思。

许幽皱眉，她想不通，以许家现在的落魄样，许氏人连都城都不能出去，何需如此防备？

“皇后娘娘，时辰不早，还是快些走吧…”，还是许虎山出口解围，“别耽误了回宫。”

“父亲…母亲时日不多，还望父亲，在母亲走前多给他一些体面。”

许虎山淡淡摇头，“你母亲已经很体面了，至少国公夫人这个身份没动，这人一辈子，想得到什么，自然也要失去些什么，哪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

他说着，笑着看向杨泉，“公公，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国公爷说笑了…”，杨泉笑容不变，做了个请的手势，“皇后娘娘，走吧…”

许幽不知道中间这段时间，他父亲和杨泉说了什么，感觉气氛微妙了许多。

可看眼下这状况，萧秦护是不准备给她和父亲单独说话的机会。

也罢…

索性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许幽整理了仪容，端着皇后威仪，踏出了府门。

匆匆来，匆匆去…甚至都没在娘家用了一口膳食。

想想就觉得苍凉。

许幽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屁股坐下，却感觉坐垫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