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秦护也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看着窗外，慢声说起些不相干的往事。

“父皇多情，后宫有很多女人，而且是有很多身份贵重的世家女，可朕的母妃，不过是一个朝廷官员调教好送进后宫取悦父皇的一介孤女。

她无根无依，能仰仗的只有父皇的宠爱。

可后宫美人太多了，母妃纵然天姿绝色，但时间久了，也让人腻味儿。

母妃怀了朕不能侍寝之后，父皇早已经把她抛之脑后。

等怀胎十月生下朕时，后宫都快忘了有个母妃这个雪美人。”

萧秦护脸色淡淡，目光透过窗柩望向远方，思绪也似乎回到以前。

帝王的艰苦往事，不是能随便听的，宣芷也不想听，想出声打断，却被萧秦护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让她把话咽了下去。

他继续说道，“祁皇后是五姓之女，虽多年无子，没有皇子傍身，但有家世撑腰，在后宫也是说一不二，她不屑于和后宫妃嫔争宠，也严禁宫妃用腌臜手段争宠、严禁妃嫔互相倾轧，她做好了一个皇后该做的事情。

所以那时，朕和母妃在后宫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拮据，但也没受过多少委屈。

但朕八岁那年，祁皇后早逝，父皇虽然多情，但和祁皇后确是真情实意，祁皇后死后，也就没想过再立后。

父皇后宫女人多，成年皇子多，他自己年纪也上去了，皇位之争在所难免。

五姓世家不想摊浑水，就没人想着再送女儿进宫，后宫大权交给了年贵妃。

年贵妃不似祁皇后那般，她是一个非常凌厉的人物，朕和母妃的日子，从那时就开始过得艰难。

谨小慎微，惶惶度日。

宫里女人多，年贵妃和其他家世雄厚的妃嫔为了那一步之遥的后位，斗得你死我活，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多少皇子公主无声无息间就夭折。

像母妃和朕这种没有母家撑腰的，在这宫里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就这样惶恐的过了三年…

母妃本以为窝在自己的宫里不出来，不去惹事，就可以安稳度日。

等朕十六岁，就会有自己的封地。

到那时，就算熬出了头。

可朕十一岁那年，年少气盛，终归是没忍住，在南书房不小心和一个世家子起了冲突。

朕堂堂皇子，居然被世家公子压在身下殴打，且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句话。

因为那公子是年贵妃母家的小公子，是年贵妃最小的一个弟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样的世家公子，可比一个无依无仗的皇子有分量得多。

最后是你大哥，把那世家公子提溜起来丢出去，一场闹剧才算消停下来。

你大哥是宣家嫡长子，身份贵重，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但朕不同。

后来……朕在后宫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好几次都险些丧命。

但朕终究是快成年的皇子，想弄死朕，终究是有些难度。

但母妃却不同，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美人。

因着那次闹剧，年贵妃开始注意起她这个在后宫默默无闻的女人，使劲磋磨。

母妃善琵琶，最狠的一次，母妃在年贵妃的宫里跪着弹了一天的琵琶。

被送回来时，母妃十指都废了，血肉模糊，人也虚弱不堪。

母妃身体本就不好，过了几个月，就命丧黄泉。

可笑的是，宫里没几个人知道母妃走了，没人在意，父皇甚至想不起来母妃是谁，也想不起还有朕这个儿子。

只草草下葬，一个女人的一生，也就这样结束。

朕没了母妃，又是年岁大的皇子，没有妃嫔愿意抚养，按规矩就养在南书房。

宫里最会见风使舵，看朕被年贵妃所不喜，在父皇面前也不得脸，就往死里磋磨朕。

母妃在时，即使她不得宠，可只要回了母妃宫里，那也是一世安宁，至少还有人护着朕。

母妃走后，朕就再也无庇护之所…

在南书房的那五年，是朕这辈子过得最艰难的五年。

这中间，要不是你大哥明里暗里帮朕，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十六岁。”

好在是熬过来了…

虽然他的封地，是他父皇随手一点，点了最苦寒的泷西之地。

后来娶妻，也不挑泷西世家贵女，只挑了自己当时喜欢的。

他是真的喜欢过许幽的…

话了，萧秦护收回思绪，转头看着宣芷，温柔道，“朕年少时，在后宫受过太多的苦，也知后院女人多，是非也多，所以也不想朕的儿子也受这样的苦，阿芷…可懂？”

可懂？？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要跟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可何必呢？

她又不会说什么…

她也会如祁皇后那般，善待宫里的每一个女人和孩子。

宣芷淡淡抬了抬眼皮，柔声道，“陛下…臣妾自然是懂的，大皇子年纪尚小，养在南书房确实不合适…”

说到这里，宣芷就不往下说了。

她是不可能养萧赋的。

放过他，留着他一条命，已经是宣芷最大的让步。

如果还让她养着，那真就是羊入虎口，别想留个全尸。

萧秦护但凡动脑子想想，就不该有让她养萧赋的念头。

但如果她不养，宫里就没几个女人。

两位贵人家世单薄，且萧秦护也不怎么喜欢，把萧赋塞给她们养，有些埋汰。

齐美人更不必说，现在后宫里最没存在感的就是她。

那就只剩赵婉诺和兰嫔。

这两个人……各有各的好。

赵婉诺家世好，但年纪小，也才刚进宫没多久，凭白多出一个六岁的大儿子，有点儿膈应。

兰嫔是王府旧人，资历深，又是现在宫里唯一有抚养经验的妃嫔。

且兰嫔母家势弱，甚至说没有母家，朝中也无人，就算以后萧赋长大了，也没法依靠兰嫔兴风作浪。

放在兰嫔这里养，最合适不过。

好在萧秦护不蠢，直接道，“宫里妃嫔不多，阿芷和赵嫔年纪都小，照顾一个孩子确实没什么经验，索性这宫里也就两个孩子，要不把大皇子放在兰嫔那里养着，这样和三公主也算有个伴儿，阿芷…你说可好？”

想到一处去了…

宣芷脸上温柔一笑，“那当真是好极了，不过也得问问大皇子愿不愿意。如若他不愿意，就难免委屈了大皇子，也为难兰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