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宗众人心中纳闷，以宗主的脾气直接杀过去就是，废什么话。

有人见方觉模样，心思转歪，心道宗主千般好，就有一处，喜食“鲜肉”。

眼前这位牙白唇红的翩翩少年绝不是驻颜有术的老妖怪，妥妥的十七八少年郎，宗主起了心思也难免。

秦雨燕有苦自知。

对方没说话，只是目光通透，像是要把她上上下下看穿，秦雨燕没来由心跳杂乱起来，想后退却又碍于宗主身份。

秦雨燕毕竟是一宗之主，瞬间的畏惧迅速退去，脸色一变，气息壮大，直接祭起宗门宝器七宝琵琶。

去死吧！

灵舟上的长老们一个个脸色一变，因为他们听到琴声，惊讶宗主居然直接上最强的手段。

七宝琵琶还没在秦雨燕身后显现，七彩宝光还没来得及放出，却见少年抬手轻轻一弹指，秦雨燕当时面色就是一变。

方觉又连着弹了两弹，秦雨燕连着退了两步，头皮一阵发麻，目露惊恐之色，尖声道：“你是谁？何门何派？”

灵舟上诸人正等着宗主大杀四方，却没想到宗主吓得连连后退。

瀛洲宗诸人再眼拙，也知道眼前少年的不一般。

只是，他们却不能体会秦雨燕此刻内心的惊恐。

秦雨燕即便在量山仙宴上被人击败也只是羞恼，林秋水的出现也只是惊鸿一瞥，但是眼前少年的杀气，却让秦雨燕发自内心的畏惧。

如果换作彭飞宇与方升举二人，此刻他们已经冲了上去。

秦雨燕不会这样做，因为她比他们二人多一个眼睛，隐匿在额头在中央，最是识人高低。

即便这一切是错觉，那七宝琵琶也不是错觉，秦雨燕祭起七宝琵琶的时候，七宝琵琶居然“不肯”。

宝器有灵，它不肯就只有一个原因，对方身怀比七宝琵琶更厉害的宝器。

宝山自古有人居，莫让宝山空待我。

秦雨燕心中哀叹，世界之大，难道就没容她的宝山？

“你可以不死，但要做我的奴仆。”方觉望着秦雨燕，语气淡淡地说道。

秦雨燕身后的秦忠实闻言大怒，眼前少年说话和自己方才和颜悦色跟村民说话一般，意思也差不多，只是居然要让宗主做他的奴仆，这少年是疯了吗？即便是在妖使面前，宗主都没有自称过“奴仆。”

秦雨燕面色通红，当下就准备咬破舌尖，喷口一口心头血，强行召唤出七宝琵琶，却见少年一招手，就觉浑身一轻，七宝琵琶居然离体飞出，转眼就落到对方手中。

方觉反手执琵琶，此刻脑海灵台也观想出一人——东方天王。

方觉见秦雨燕的宝器显琵琶形，脑海自然观想起东方天王，如此才有了方才三弹。

铮！

一记变徵音挥出，四周杀伐之气顿涌，秦雨燕脸上半是愧色半是惊愕，连带着瀛洲宗一干众人都脸露不可思议之色。

原来这件镇派宝器威力无比，但宗主使用历来直接当武器拍出，其情形实在是跟街巷拍板砖类似。

历代宗主也尝试拨动琴弦，妄图修炼宗门传说中的五音杀，但从来没有宗主成功过，就连拨动琴弦都不用想，却没想到眼前少年轻轻松松就拨动了琴弦。

秦雨燕比众人更心知肚明，甚至耳中还似乎听到来自七宝琵琶发出的幸福的呻吟声，当下面色一正当下拱手，道：“瀛洲宗宗门上下愿奉上仙为主。”

不管对方什么来头，称呼上仙总是没错的。

方觉笑了，道：“如果方才就应了，是缘分；此刻才应，却是没缘。”

秦雨燕面色半红半白，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方觉目光制止，言道：“妖族来侵，山河齐暗，你们趁火打劫想着占山为王，念在是唐国修行一脉的面上，这次就算了，速速退去。”

又是这句“念在是唐国修行一脉”。

秦雨燕双肩微颤，目露不甘之色。

方觉眼眉一立，喝道：“怎么，还想听我奏完一曲？”

“不敢，不敢。”秦雨燕连忙站起身说道。

方觉手一挥，七宝琵琶又奏响一个羽音直接撞入秦雨燕怀中。

秦雨燕生生接住，差点喷出一口鲜血，看了方觉一眼转身跳上灵舟，也没二话，急急催人驱动灵舟掉头就飞。

方觉一直看到灵舟消失不见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受刺激观想其第二尊天王起来，如此才举重若轻的接下，给对方高深莫测的感觉。他不敢答应秦雨燕，就是担心相处久了，对方看出他的虚实。更主要的是，方觉现下的任务是接引上官弃，不能节外生枝。

麻姑村的村民顿时醒过味来，一个个围着方觉问长问短的，不过很快被土村长打发了。

村民一一散去不提，土村长走到方觉面前深深弯腰，感恩方觉。

方觉挥了挥手，让土村长不必如此，问道：“为何要抵抗？刚才你如果死了，全村上下都要死。”

“死就死球了。”土村长咧开嘴笑。

“我看还有些是一岁不到的婴儿。”

土村长嘴角牵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叹道：“生在这个时代有什么办法，黄泉路上做个伴。”

方觉点了点头，别看他在仙界呆了五百年，有些体悟未必比这俗世活了六七十年的老者深刻。

半个小时后，方觉和上官弃两个进山，土村长带着十多人在进山路口挥手相送。

转了几转后，身后的麻姑村村民就看不到了，山径曲幽，游人罕见，只有方觉和上官弃一大一小漫步其中。

方觉抬头看了看天，心中有一种荒谬的感觉，举世皆丧，此刻唐国帝都保卫战正是白热化，高速路上，铁路上可能有一队队犹如“扑火”的飞蛾一般的人马杀向帝都，而他们两个，却做了游人。

方觉注意到道路两旁有不少枫树，如果秋天至此，必是火红一片。

千辛万苦回来，筑天宫，成天帝，方觉预料到劫难重重，却没想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劫难之中。

这是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对抗，即便是方觉也要退避三舍，更何况他现在修为弱小。

成就天帝，方觉并不贪图那仙界至尊至位，只是希望能够一统仙界，众仙门回归仙之正道。所谓的“帝”，其实并不只是统御万物，归根到底还是在自己身上。

修真修仙就是为了能做自己身心的主，而做到极致就是“帝”，不是他人膜拜的，而是做自己的“帝”。

有大能出世，指天说唯我独尊，这个尊，其实就是帝。

方觉念头空灵，路过无痕；念头沉重，路上则留下浅浅的脚印。

方觉自觉到这点，哑然失笑，若干年过后，游人至此，是否有“仙人脚”的神话传说。

方觉不再多想，缓步当车，口诵进山神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