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套广播体操音乐在喇叭里响起时，今古街西边一条叫剃头巷一幢三楼房子，二楼一间朝南卧室，木床上躺着一位骨瘦如柴、气若游丝的王二爷，方觉床头站着，旁边是是王二爷的五个儿子还有孙子。

儿媳还有女儿在外边房间焦急地等着，不敢走进来。

“方觉，你一定要救救你二大爷啊。”

“就是，方觉，二大爷小时候可抱过你。”

……

天花板吊下一盏灯，昏黄的灯光下照着儿子们阴晴不定的脸。

“把人小心翻过来。”

王二爷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立刻上去把老人翻过身，方觉走过去抬手在老人两肩胛骨中心处轻轻按摩起来。

这是膏肓穴，世人称人病得极重为“病入膏肓”，到最后关键处按摩此处或许能起死回生。

方觉按摩了一阵，完全没有反应，放开手，示意老人的儿子把老人身子摆正，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会？”王二爷的三儿子立刻叫了你来，“方觉，你不是神仙吗？你渡口仙气过去不就活了吗？”

王二爷四儿子眼巴巴的望着方觉道：“方觉，渡仙气是不是要嘴对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忌这个？”

方觉抿了抿嘴，没说话。

“方觉，你一定得让我爸醒过来，他可有好多东西没交代了。”王二爷的小儿子忍不住说道。

他这一说，立刻被他大哥拉了一下衣袖。

“大哥，好不容易请得真仙来了，人救不回来这个不怨，但是让人醒过来交代交代一下总可以吧。”小儿子梗着脖子，眼眶红红的，“这话你们不愿说，我来说，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咱爸喜欢藏东西，别到时候那些东西都归了老鼠，或者当垃圾扔了出去。”

方觉淡淡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床底木板你们撬开看看，大概就会发现。”

老人床底的金光，方觉早就看到，原来叫他来的目的不过为了这个。指明了老人藏金之处，方觉自不愿多待。

一众脸带愧色的儿女齐刷刷地门外送方觉。

雪花飘落，方觉一个人走在今古街青石板上，雪地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不一会，方觉嘴角弯起，人原本就是如此，美和丑兼具。

其实不单是眼前的这些人，方觉在仙界五百年那些散仙、真仙的品性未必就会高到哪去，他之所以介怀只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依然当自己是今古街人。

王二爷宅院中的争吵声依稀传来，似乎愈演愈烈，这些都随着雪花丢在方觉身后。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两个女人的怒吼声，什么物件摔打声，随着砰的一声，两个女人在今古街街上滚作一团，却是达婶和刘婶。

她们两个的丈夫都做了四童子，这些时日同命相连，那是亲姐妹，怎么忽然打起来？

“你个烂货，老公死才几天啊，漫天的雪都浇不灭你的骚浪！”

“你怎么有脸，弹我家小儿的小鸡鸡，要脸吗？”

……

二女一边污言秽语一边揪头发缠，很快周边的人打开门看热闹，喝彩的有之，喊加油的有之，一个个脸色兴奋得涨红。

张显白不知道从哪里跳出，高举着手机玩直播。他总算有廉耻心，听了一会大呼：“辣眼睛，辣耳朵。”然后闪人。

轰！

众人就觉得地面一阵轻颤，雪花连着地面的雪粒猛然向上卷起。雪花麻麻的视线中，众人就见一个人冲天而起。

“啊，是方觉。”

“觉哥真是神仙！”

“太帅了。”

“觉哥不会是走了吧。”

……

达婶与刘婶立刻不打了，两个女人站起身呆呆的望着天。

过了一会，两个中年妇女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愧色和不解。

其他观看的人也没了刚才的兴致，心里多多少少纳闷，心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门看这两个不省心的婆姨撕逼的。

雪花飘飘洒洒，笼罩了整个今古街。

这时，方觉已经跃上了云团，薄如纸的慧剑出，径直朝西北飞去。

杀！

这一刻，方觉心中杀意冲天。

向来可亲可敬的乡亲们，面目忽然变得如此可憎，原是因为暗中有人捣鬼。

一开始，方觉并没有太注意，但是看到达婶和刘婶打架，而其他人看热闹时就警醒过来，确定是有人施了迷惑人心的妖术，而且极为高明，让他都几乎没有察觉。

方觉愤怒，乃至冲天而起，这些举动也都受到幻术影响。

很快，整个今古街如同小孩玩的房子积木，方觉脸上的怒色并没有减轻多少。

对方是机警的，对今古街不敢轻涉，大概是感知到妖夭的一些气息。

同类之间感知是敏感的，更何况妖夭的血脉在妖族是无上的，是至尊。

于是用这等办法，悄然侵蚀人心。

如果方觉放任不管，一天过后今古街就会纷争不断鸡飞狗跳，三四天过后说不定和善的人就会变成暴徒然后拔刀相向。

这既是试探，也是攻击，是阴谋，方觉发觉后又是阳谋。

对方忌惮的是妖夭，而不是他，方觉的愤怒有部分来自于对方的忽视。

很显然，在对方眼里，自己跟今古街的居民一样是蝼蚁。

一个仙王，被妖界五重天的妖族当作是蝼蚁，哪怕这样的看法非常隐晦，方觉也被激怒了。

转瞬间，方觉已经穿入乌黑云团，四处无数细小的冰晶形成或正在形成。忽然，云团和冰晶都变成大屏幕，东南西北上下好像六块巨大的屏幕，分别上演着方觉的人生。

如果换作他人，必定一头栽进去，因为云幕上演的是各种欲罢不能的人生悲喜剧，比世间再高明的编剧还要厉害。

方觉却是一眼看穿，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

方觉双手画符，喝了一句“破”，云幕和冰晶顿时破裂，嘎啦啦破碎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