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应在天山。

天下的天山何其多，以天池命名的地方在大唐也有十多处。

这十多处天池中就有一处是真天池，或者都不是。

是名天池，实非天池。

天池可能在这些以“天池”冠名的地方，也可以在其它任何地方。

方觉并不着急，有了托天塔，因缘成熟天池相关线索自然会显现。

天色还未亮，林小芳就来了。

她开门进来，抄起门后的大扫帚开始扫院子里的落叶。

扫到一半，她抬头，看到走下楼的方觉。

方觉从林小芳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嗯，他似乎变得更稚嫩了。

林小芳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抬手掩着嘴，然后扭转过身去，憋着不。

“笑什么？”方觉有些郁闷。

林小芳转过脸，杏眼一瞪，道：“快叫芳姐！”

方觉沉下脸喝道：“没大没小。”

林小芳把大扫帚交到身后，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垂首道：“宗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觉拿她没办法，初中时代的他，有一阵子个头比林小芳还要矮上两三厘米，确实有他开口叫过“芳姐”的。

妥妥的黑历史。

方觉有些羞恼。

这是少年才有的情绪，既陌生又熟悉。

“芳姐，那带我好好出去转一转。”方觉双手抱拳，认认真真地弯腰施礼。

林小芳先是一愣，旋即笑了，上前一步，抬手想跟从前那样捏方觉的脸。

方觉腰板一直，抬腿就走，错过林小芳的“魔爪”。

林小芳盯着方觉的背影，心道还是十一二岁时的方觉可爱啊。

林小芳有些恍惚，却又知道不能当真。

一愣之际，方觉已走出门外，林小芳连忙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等等我！”

林小芳跳过门槛，与方觉并肩，二人身后的门自动关闭，房顶的瓦片犹如鳞片在收缩，连着院墙的蠕动，像是一条盘曲的龙，井口喷出一团白雾，犹如蜃气，转眼就遮蔽住方家小院，好似不存在于今古街一般。

“张甲呢？”

“他啊，说是找附近的猪妖聊天去了。”林小芳蹦蹦跳跳的。

……

今古街不大，方觉和林小芳竟是逛了一天。

这有些奇怪，不过林小芳没时间去追究这个，就觉得一个人走在街上身后跟着个漂亮小弟弟的感觉，有些爽。

南来北往的人多了，今古街的商铺多了许多平日看不到的货，一天下来林小芳买了许多以前想买的但看来很无用的东西，譬如丝巾和银饰，鞋子和帽子，光帽子她就买了三顶，还有一些不错的二手货，大包小包的都归方觉拎着，让从未去过州府的林小芳找到一点逛大都市的感觉。

“小芳，这小弟弟是谁？”

“咦，看起来像方觉的样子。”

“方家来亲戚了？”

“你们听说过他们家有亲戚？”

“方觉不像他老爹，像他老妈，应该是他姨妈家的子侄。”

“哎呀，方觉的大姨妈来了？！”

……

暂时没有危险的今古街土着们，闲的蛋疼，见袖珍版的方觉出来，一句接一句很好地印证了“以讹传讹”，到下午，“方觉大姨妈来了”传遍今古街。

林小芳笑了一路，方觉无语了一路。

日落西山，林小芳和方觉很舒适地坐在彩虹桥的桥栏上，二人的腿都伸向外面。

“今天谢谢你啊。”林小芳小声说道。

“没什么。”方觉望着脚下波光粼粼的耶溪河水，想着多年前他一个人这样坐在栏杆上，然后一梦仙界五百年。

似乎一切皆虚幻，仿佛万界都真如。

一天的逛街，方觉心静了，炼化托天塔成功的喜，难以成就大帝的忧，大帝之后是什么……这些都被方觉放下了。

当然，只是暂时放下。

灵台中的南天王告诉方觉要少迷多慧，北天王告诉他要多闻多学，西天王告诉他要多观多察，而东天王则告诉他一切都得有度。

四天王就是他神魂而成的化身，时时刻刻在四天王之中，不偏不倚，不离正道。

“方觉，你想不想秋水姐？”林小芳突然问道，眸光映着波光。

方觉摇了摇头。

“我不信。”林小芳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方觉。

“你在看我，别人在看你。”方觉轻轻一笑。

林小芳别过头去，正好看到彩虹桥张家村那头站着张甲。

张甲身形高大，犹如一头黑熊，下巴微缩，胸虚含，像是一头随时把头缩进壳里的大山龟。

他目光炯炯，像星光般深邃，又像野火般热烈。

林小芳看了一下就扭过头，心道张甲这家伙的眼睛怎么这样，然后脸颊悄然红了，自己都说不清是羞还是恼。

张甲迈步过来，离二人一米处停住，朝方觉抱拳施礼。

方觉翻身跳转，拍了拍身子，道：“听林小芳说你去找猪妖谈心了？”

张甲目光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离今古街最近的一群妖族，所以去看看。”

“谈得怎么样？”

林小芳笑道：“没请它们到我们的肉联厂去？”

今古街肉联厂现在出品的今古牌罐头在方圆百里小有名气。

张甲瞪了林小芳一眼，道：“谈得还好，猪妖似乎对今古街没什么敌意。”

方觉点点头道：“自古猪牛羊马为人所驯化，即便化成妖，也易与人亲近。”

魔眼事件之后，妖族与人族暂歇战火，这个时候拉拢与人族亲善的妖族相当必要，张甲能这么做，说明他学会未雨绸缪。

张甲点点头，他脑海里还盘旋着猪妖入今古街时说的那句“你去的吧”，有心跟方觉说出自己的怀疑，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还需自己与猪妖首领多接触才行。

三人转身回今古街，边走边聊。

沿街的商铺都挑起了大灯笼，因为用电管制家家户户尽量少用电，有的人家甚至开始用过去的煤油灯，老街配着这样的灯火，时间似乎回溯到一百年前的样子。

街道上的青石板因为灵气的缘故散发着青玉的光泽，又因为刚刚过去的一场大雨，本来光洁如玉又出现酸锈的小坑，倒也不会使得路面上光滑难行。

不多时，三人来到张显白院门。

门没有关，三人进门入堂，没看到张显白，只看到客厅桌上留着张显白亲写的一张字条。

张显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