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干半晌，歇半晌，一天记一半工分，但即便如此，魏家人也很欣喜了，魏老头去看过他两回，什么也没说，对他下午不上工也没多大气。

既然能出来干活，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魏老头也愿意给他时间适应。

但别人眼里，他回去歇息睡大觉了，但实际上她一刻都没闲下来。

麦子已经同意合伙养猪，他确实住在山脚根下的小西沟，现在叫西沟大队，光听名字，就能猜到，这个地方高高低低，沟沟洼洼，一年到头，种不出多少多少粮食，村里人穷得叮当响，年年还得往公社里赊粮食吃。

麦子今年三十，日子过得也清苦，以前好不容易娶上媳妇儿，结果怀孕生孩子，因为路太远来不及去医院，媳妇生孩子难产，人没了，最后孩子都是用镰刀划开肚皮抱出来的。

后来孩子没得吃，整天饿的哭，他一个大男人只能抱着孩子一家家求奶水。

只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孩子饿的脑袋大，身子却瘦的很，浑身上下没点肉，看的谁不心疼。逼到没办法，麦子才冒着被抓的风险，捣鼓些山里的东西出来卖，不求别的，至少养活孩子。

麦子还领她去看了他在山上找的地方，不跟村子挨太近，在村子的另一面，一个崖壁下，大敞口，能晒到太阳，也能避得了雨，就是有一点，“这路不大好走，来回你以后得当心点。”

这里没什么人来，也就注定没有路，全是树杈草砾，江舟刚才上来的时候，要不是麦子拉住，差点崴到脚。

麦子劲头很大，已经开始找石块打算垒个简易的猪圈，江舟去搬了两晌的石块，回来吃饭端碗，那手腕子都是抖个不停。

麦子还说已经在请教村里喂猪的人，学习怎么养猪。现在万事俱备，就差怎么弄头猪了。

江舟吧啦吧啦头发，站起来，不错，变成男人后，这短头发也是一项方便，洗个脸的功夫就能洗完头发，在屋檐下晒一会就能干，舒服得很。

嘴里叼根狗尾巴草，两手插兜，一路连走带晃转悠去了养猪大院子。“你怎么又来了？”何大叔看见他就没好脸色。

“嘿嘿嘿。”江舟脸皮厚，呲着大牙硬凑上去，“叔，我这不来看看你，也看看咱们的集体财产。”

眼睛瞄准其中一只小猪，紧盯着不放，她眼神温柔，比看情人的目光还要眷恋，这哪是猪，这是她大把大把的钞票，和她未来美好的生活啊。

“诶，还看。”何大叔气的整个人挡在面前，将他的猪护在了身后。

何大叔现在看见魏明星这个人，心里就有气。最近姑娘要订亲了，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拿不出来，眼看没几天，孩子夫家就要上门了，想做件衣服，却被岳丈在家里天天骂，他跟媳妇儿心里也都很不是滋味。

岳丈生了六个闺女，就挑了性格最绵软的老三找了何大叔这个上门女婿，就是打算着养老的，所以这些年家里钱粮，都被老丈人牢牢握在手里，他们两口子岁数也不小了，但活这么多年，手里却一个子儿都没有。

想起闺女晚上偷偷哭，他心里也不好受。

偏偏魏明星那天“用花布换个小猪”的话，又老是在耳边回响。何大叔心烦意乱，一会想着不能让闺女一辈子大事受委屈，红布不红布，至少让闺女穿个新衣服。一边是骨子里的本分原则，猪是集体财产，这是全村人的猪，他拿村里人的猪给自己闺女换衣服，这不成贪污了吗，不行，他老何一辈子清清白白，不能干这事。

纠结来纠结去，老何现在也拿不定主意，看见魏明星，自然不免有些迁怒。

江舟自然不会说，这里边也有她一丁半点的功劳。

眼下她又挂上讨好的笑，锲而不舍，“叔，你看，这个猪是不是受精配种成功率了？这肚子里揣上崽了吧。”

何大叔虽然横着眼，但说起猪，比谁都关心，也转头看去，瞧了两眼，确实有点不怎么对劲。他打开猪栏，低头仔细看看，还上手捏了捏，回想这头猪最近的行动，心里一咯噔，八成正是揣崽子了。

抬头对上魏明星脸，何大叔顿时脸一沉，“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是不是你干的，你爹骂你混账，撵你出去真是该啊，你可真是正经事不干。”

江舟舔着脸不动，乖乖任老何出气，心里不由大定，行，怀上了就行，不枉她夜里不睡觉，过来帮猪做运动，哎呀，真是辣眼睛又分外刺激的夜晚呀。

何大叔也是好性儿人，可以说这辈子，头一回这么指着别人鼻子骂，实在是没见过魏明星这样的混人，气的他肚子疼。骂完后，看身前这人就是赖着不走，也努力平复下来“不让你抱走只猪，就非得闹是吧？”

“叔，你看，别这么说，这是你私底下养的，不算是村集体财产，这是咱俩人换点东西，这可是社会主义互帮互助啊。”江舟一张嘴，简直能颠倒黑白。

老何被他这不要脸的话惊到，却无可奈何。这猪啥时候配种，能不能让猪配，都是有计划有时间的而，因为猪一揣崽，势必会影响长膘，到年底要是达不到人家定的体重，完不成指标，说不定下一年整个村子就不让养猪了。

你说说，这一年到头，全村就指望年底分这么点的杀猪肉能沾点荤腥，要是因为他不让养猪，全村人都不能放过他啊。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说整天有个魏明星混人一天到晚肚子里憋着坏，猪怎么能安生长。换别人老何准得找去他家好好理论不可，但魏老四这混不吝，爹娘都管不了，打了这回，保不准他还有下回，以后猪圈都不得安宁了。

老何忿忿瞪着魏明星，只是就这么给了他，这心里又不甘心，“你要是实在想要，也行，弄身好布再加十块钱，我捉个小猪仔给你。”

“叔，弄身好布，还得给十块钱，这钱都够我买只猪了，”一听这话，江舟还不情愿呢，“要不，你让我挑俩小猪仔行不行，你放心我捡那最小的，王家姐姐的花布和嫁妆钱包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