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正是杀猪出肉忙碌时候，一般从五六点就开始磨刀杀猪，大概能杀到八九点，然后城里各个买肉点回去还得赶着开门。

有时候赶上逢年过节，需求量大，天不亮，三四点就得开始杀。

杀完分肉后，验肉，再过称，登记，基本上大致算完，然后再根据对应的单子，一个供销点给多少肉，盖戳拉走。

这边棚子底下杀着，那边棚子底下过秤验单子分肉，不耽误，还能快点。

夏天嘛，能干的早上尽量都干完，否则天气热不说，怕肉也不好。要是冬天，有时候还能提前傍晚杀猪分肉，可夏天温度高，放一夜就有味，所以都得早起开始杀猪。

眼下正忙着，没人顾得上江舟，她也不怵，东看看西转转，哪里人人手不够，积极过去帮忙，让搬肉块就使劲帮人搬，让按猪也会按猪，还会写字，说记啥都能写，一早上忙下来，大家不知道他是谁，但认识了这张脸。

直到乌泱泱送走供销点的人，屠宰场大伙直直腰，洗洗手，这才能歇会。

“小伙子怪积极，咋没见过你？”其中一人就着罐头瓶，一气喝了半瓶子水。

江舟笑着站起来，甩甩手上水珠，“大爷，我是介绍来替别人上几天班，听说来了找孙大爷，这不刚才看大家伙都忙着，还没来得及找嘞。再说哪算得上积极，看见有活搭把手，不应该的嘛。我这人在家干活干惯了，眼里就看不得有活，”

“吔，那你不早说。”大爷放下罐头瓶，“我就姓孙，你是靶子找来那个临时工吧。来来来，叫我看看，嗯，不孬，就是瘦了点。”

江舟受宠若惊的表情，站过去，“原来您就是孙大爷啊，大爷您别看我瘦，我能干活。”

大爷又粗又肉的手啪拍在她肩膀上，打的她差点歪下去，还得呲牙咧嘴忍着，“嗯，没事，瘦了好办，咱这就肉多，一会给你舀一碗哈哈哈。”

“哈哈哈。”众人见此也大笑，不过和在西尚村不同，这里大家的笑都是善意的，友好乐呵的笑，让江舟心里有了另一种感觉。

在这里，在这个屠宰场，他不是魏明星，他是她自己，是江舟。

屠宰场没有什么食堂，就是找的两个老妇人，收拾了两间平房小屋，一间做饭，一间做食堂，让平常饭点赶不合适的人，有顿吃的。

大清早过来，屠宰场的人天天吃早饭都是这个点，孙大爷说到做到，真的给江舟端了大半碗肥肉，“来，小魏，吃吧，别作假儿，不够还有。”

“大爷，这，这也太多了，这一顿饭多少钱，我娘来的时候给了我五毛，大爷你看够不够。”他一脸诚惶诚恐，不敢接受的表情站起来。

让老孙看的哈哈大笑，“没事，不要钱，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咱这边不用拿钱。”说完还把手里的杂粮馒头塞到他手里。

他们屠宰场吃饭的费用，都是东一点西一点，说不定谁因为啥送点好处凑出来的，比如那么多猪圈里的猪粪堆在那里，他们免费给了周边某个村，虽说是不要钱，可是懂事的都该意思意思，回报俩仨吧，送来两袋子粗粮，一袋子地瓜作为感谢不是很正常。

而且他们自食其力，在屠宰场的空地上种点菜，点两拢苗，不是上边提倡鼓励的嘛对不对，也没违反规定。

诸如此类，不管是在屠宰场还是别的地方，都是一个道理。

当然，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东西，没必要说，江舟是待了几天后，慢慢自己看出来的。

屠宰场也有分工，负责猪食的，喂猪的，打扫猪圈的，杀猪的，过秤的，登记的，还有场长管理的。

江舟替班就是登记的，各供销点来拿肉的时候，看看他们的单子，再给对方写一张屠宰场分肉的单子，写清楚哪个点领了多少斤肉，或着有额外的猪血肠子什么领了多少斤，然后盖上屠宰场章戳，还得让对方签字，一式两份，留下一份，让对方拿走一份。

这样都留一张详底，要是发生争议，也能说清楚。

要是别的活，靶子请假就请假随他去吧，但是这个写字的活，一帮大老爷们，连自己名字都不咋会写，所以还就得必须识文断字的人来替几天才行。

“那今天在那坐着登记写单子的人说谁啊，我看写的很好。”江舟问。

“嘿，你他娘的还怪识好赖，今天在那登记的是咱们场长。”

哈哈唔，怪不得，怪不得。

没有什么事，江舟下午就回去了，那些杀猪分肉的更是熟门熟路，吃完中午饭干脆就没见人影了，她头回去，待到下午四点多，嫌得无聊整理了下单子，发现确实没啥事，才离开。

一路从县城穿过去，转了转，都身上没什么钱，也没有票，什么也买不了，最后拐到废品收购站看了看，根本不像别人小说里写的，有什么古董啊宝物什么的，人家又不是傻，好东西谁都能看出好。

最后她捡出来一大一小两只陶罐子，大的那只好一些，只口那处缺了点，小的那只碎的多，但回去糊糊应该能凑活用，就是不能装水什么，没关系，反正她就是打算用来装米面的。

还找了两沓报纸，打算回去把床里边那块墙糊糊，最后临走，无意扫了一眼，她看见一本数学书，于是停下，待看清后，顿时一喜，这是数理化自学丛书套数中的其中一本代数。

本来要走的她停下来，将那片好好翻了一遍，这本书对于将来高考学习可是有用的很，特别是想她这样自学的人。

只是翻了好一会，也只找到了一本代数，两本物理，半本化学被撕的破破烂烂。

找不到，也没办法，先看着吧，以后有机会再找。

她将这三本半叔塞在废报纸里，并两个陶罐，提到门口大爷前面。

大爷挺气派，旁边还听着半导体，里边传出来广播的电子声，让她久违的怀念。

给了一毛钱，又将书纸一卷塞到罐子里，江舟一边抱一个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