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下大雪，魏明星今天忙两天没回家了。

小西沟涯壁下，去年生出来的八只猪，经过一年的喂养，终于不负所望，体重十分让人欣喜。商量过后，除了留下一公一母，其余六只全杀了。而最开始的那只母猪，今年又下了一窝，足有十只，现在长的不小了。

说来，养猪养的还挺有感情，为了感谢母猪这一年多的贡献，魏明星特意在这只母猪闭眼前，为它单独开小灶，吃了一顿好饭。

是，他们打算将这只大猪今年杀掉。

六只猪养了一年，全部秤下来七百斤多点，杀完后纯肉五百斤出头。

大母猪养到了二百斤，秤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抬不起来，最后杀完秤的肉块将近一百六十斤。

麦子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

姚美凤过来帮忙，几个人加上不给力的工具，只杀猪就杀了一天，最后猪血都没地方盛。

“美凤，我跟麦子商量过了，还是去年的价，这个都是肉点卖的明价，咱都知道，但今年最多只能给你一百斤，你看你要多少。现在天马上黑了，你说个数，一会还能让高粱给你送过去。”

他们今年收获的多，但这也是他们辛劳的多，是他们该得劳动成果。对于美凤，只是说熟人，看她一个女孩子整天自己挣钱不容易，稍微接济几分而已，总不能他们今年肉多了，还要想去年那样，给她三分之一吧，他们还怎么赚钱。

姚美凤来的时候就想过，去年二三十斤，今年给她八九十斤就不错了，没想到魏明星还能许她一百斤。

她没什么想不开的，又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平常也没有像他们一样付出这么多，如今能有这样的门路，已经是天大的照顾。她当即利落的数出六十七块钱，众目睽睽之下，递给魏明星。

“我能不能再要点骨头和猪血。你们这些怎么打算什么价格卖，我再买点。”这些年就算父母不管她死活，她自己也靠卖草药也攒了一百多块钱，这次都带了过来。

“行，你自己挑吧。”

卖谁不是卖，钱一样，魏明星无所谓。

数九寒冬，雪从下午开始下了一整夜，不敢停，三个人挑着担子，前后担着满满一筐的肉，最上面用麦秸盖好。顶着风雪走到路上。要不然明天怕更难走。

等看到县城的旧城墙，魏明星眼睫毛已经结了雪霜。没有说话，他往后瞧了一眼麦子和高粱，见他们都没有掉队，继续咬牙进城。

熟门熟路来到早已约定好的地方，他大力拍了五下门。

不大的院落里，此时人也不少。

魏明星和麦子商量过，今年入冬，不时下雪，天气不好，他们自己卖来回好几趟，太费事，而且不像去年肉少，一卖就卖完了，今年好几百斤，哪能还像去年那样零卖。

他找了黑市上的铁闸，已经谈好了，按七毛八收，今天来过秤。

在家的时候，他们一人留了几斤自己吃，麦子要了十斤，打算这个年好好给儿子和弟弟改善生活，魏明星一向吃的不委屈自己，今年更是要了三十多斤，连怎么吃都打算好了。

铁闸指挥着来回几个人抬起来过秤，“六百二十五斤肉，你看看。”他歪着秤杆上的点数让几人看清。

他和麦子相视一眼，数不差什么，他们自己称的也差不多。

铁闸当即从屋里拿出一沓钱，“魏四儿，咱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现在你有这么好的营生照顾哥哥，哥记你这个情，六百二十五斤，七毛八，一共四百八十七块五。这是七百九十块钱，你数数，哥从来不亏待人。”

魏明星脸上不见外，笑着连连点头，“是，我知道哥一直照顾我，这不现在手里有点东西，我哪也没去，第一时间就来找哥你了。”

从铁闸夹着烟的手里接过厚厚一沓钱，他数了一遍，又递给身后的麦子数。

“哥你的厚道，别人不清楚，我魏四儿心里有数。”他拍着胸脯，又从里边抽出十块钱，“这不马上过年，我这家里什么样子，哥你最清楚，你看着给，弄点票让我也对弄过个年。”

这要求不过分，铁闸开门做生意，给钱都是买卖。他将屋里一袋子花花绿绿的票递过去，“咱弟兄不说那，你先拿着用，不够了再来找哥。”

“行，今年雪下的不少，天不好，哥就不留你了，改天咱们下饭店，哥请你涮铜锅子。”

亲亲热热说完，从里边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全靠着地上的雪反光。

麦子往家的方向走，却被魏明星一把拉住，在县城里又转悠转悠看后边没人，雪又越下越大，才带着两人回家。

他们刚才只担肉都吃力，家里一片骨头和猪血都还在地上放着，没收拾呢。

魏明星跟着他们回了小西沟，先把钱分了，姚美凤给了七十五，这又六百八，一共七百五十五。

两人盘腿坐在油灯下，魏明星数出三百七十八推到了麦子跟前，又从自己钱里拿出七块钱推到对面。

“你干什么这是，当初说对半分，就得对半分，我多给我七块五算什么。给你给你，我不要。”麦子又扔回对面。

“对呀，就是对半分，算清账嘛，你要十斤肉，我要三十多斤，这钱我不得给？”

“嗐，咱自己吃的还算什么钱，我是吃不完才只要十斤，要是我家里人多，我可能比你要的还多呢。咱们兄弟俩有时候的算清，有时候也不用算那么请。快拿回去。”麦子坚决不要，自己养的猪，干的就是这个生意，自家吃两口肉还要一分一分算钱，那他成什么了。

“我已经占你便宜了，按除了票的市场价六毛七算的，已经是把你当哥了，你要是再不要，明年我连肉都不敢吃了。”

魏明星不再给他阻拦的机会，直接一伸手，把钱塞到了包子睡着的枕头下。顺手摸了摸孩子身上盖得被子，不错，挺厚的，包子脸上红扑扑，看来也不冷。

以前麦子家里只有两床磨出棉花的破被子，不知道多少年了，盖在身上硬邦邦的。自从去年卖猪挣钱以后，虽然从外面看还是破烂烂的院子，可怜兮兮的爷仨，但里边吃的用的其实都已经换了一遍。

是啊，让家人过得更好，这不就是他们挣钱的意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