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有点冷，我把你今年给我新做的这个棉袄穿走了啊！”

“我那个裤子你给我补好了没有？放哪了？”

“诶？我给你买的棉袜子你怎么不穿？这可是上海来的高档货，说穿上脚底下都是热的，雪窝里跳也不冻脚。你快明天穿上吧，别压箱底放着了，再放冬天就过去了。”

“不知道还下不下雪，现在我在家，难说到三十能轮到我回来，我要是不回来，你该捏饺子捏饺子，夜里让俩孩子过来一块睡。再不然你去我娘那一块吃饭。”

马连喜自己边收拾边说话，结果这屋里净是自己声音了，怎么连个搭腔的都没有？

他回头一瞧，是啊，他媳妇这不在床头坐着的嘛，怎么他说这么多，她一句话也不吭？

“怎么了？还因为 你妹妹怄气呢？”

魏花后晌这张脸就没缓和过，横了他一眼，换了的方向，继续冷脸。

马连喜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恼，又转到这一边。坐下，“你家英子这事做的确不地道，但你想想，去年我去工作的时候，咱们不也心里准备了这么多钱吗？”

“不过是去年没给的钱，多在手里放了一年，今年又给人家而已，这也正常。行了，别想了。”

“什么叫手里放了一年？”这么说，魏花可不能答应，“当初咱是承了郑建国情不假，可是咱一开始也准备钱了啊，是他说，他们说不用，不要，自家亲戚，不讲外道话，不见外。魏英就是这么不见外的？”

当初他们拿着钱去的，本来就打算给钱，又不是说白要。

结果当时怎么说都不要见外的人，现在又来找她要钱。别的说借钱，用钱，她当大姐都会给，只要自己手里不紧张，亲妹妹张口，她一定会给。可你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突然又扯工作的事情，想要钱，这是膈应谁呢？

马连喜不是心里不介意，可这再怎么说，魏英也是妻子的妹妹，而且自己的确要了人家介绍的工作，虽然是迟了一年，但这个钱该给，他这一年在火车口挣得都远不止这些。

“我知道，但我说的不是钱多钱少，我是难受英子。”魏花胸口就像堵了块石子一样，上不去下不来，一用劲就被这小石子的尖锐隔得生疼。

她们可是亲姊妹啊，在家的时候，以前家里人多，孩子多，魏英是最小的妹妹，出生又晚，那时候爹娘上工之余，仅有的一点注意力也给了老四，别的顾不过来，到点给口吃的就不错了。

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和魏娟带英子的，这么多年，别的或许记不清，但有一点，英子就是在她手里学会的走路，是她带着小小的英子一步步迈出去，这个她一直记得。

她伤心的是钱吗？

她难受的是英子的态度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马连喜揽过妻子肩膀，“亲兄弟姊妹，如今有了自己的小家，也总要为自己多打算的。你妹妹现在也有了孩子，可能是真的腾不出手，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才找之前的工作做借口的吧。行了，本来就是咱们准备的钱，应该的应该的。”

“妈？！”大概是被他们的动静吵醒了，大儿子从那边屋里揉着眼睛出来。

魏花忙擦擦脸上泪，“怎么醒了？上茅房？”只是一说话，还是有哭腔。

“嗯。”十岁左右的男孩，睡眼迷蒙点头，“你们还不睡啊？”

“睡了，给你爸收拾好衣服，就准备吹灯了。你快去吧，连喜领孩子去，外边黑。”她扭身还用胳膊杵了一下旁边的丈夫，外边又黑又冷，让他陪孩子去。

男孩上完茅房回来，还对爸爸说，明天走的时候叫醒自己，他也想去送爸爸。

马连喜给妻子端了盆热水，“洗洗脚咱也睡吧，累一天了，英子的事你就别想了，明天我往县城走，拐到爹那就是。你别想了。”

可这怎么又是说不想就不想，说不在意就不在意的。

魏花唉叹口气，上床睡觉，但大抵不怎么睡得着。

夜里，其他房间都已经黑灯睡着了，只有正房隔间还亮着油灯。魏英围着被子，坐在木板床上，也不嫌冷，

魏娟的三个闺女已经睡着了，只她在油灯下，为女儿赶做过年的新衣服，有一次穿针纫线，她顺便看了一眼呆坐许久的魏英，“英子，快躺下睡吧，你这样被窝一点热气也存不住。别冻到你了，你现在可得注意点，不是一个人了。”

晃神儿的魏英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抬眼看向黄油灯下的二姐，看了好一会，才开口，“二姐，你跟李家离婚了吗？”

“嘶，”魏娟针差点扎手指头上，顿了顿，仍低着头道，“没有。”虽然说离婚，但实行起来却难的多，家里难，李家难，李志强那边难，办手续也难。

当初李志强被魏朝绑走，但他一没真实搞破鞋，二来打媳妇这种事司空见惯，妇联教育了两回，也就不了了之了。再加上李志强家里亲戚托后门说上话，多至两三个月，教育学习了一番，最后改过态度良好，就被放了回来。

这之后，他还来家里找过两回，被冷脸推出去后，也就不来了，只是还是耗着，不肯离婚。她也没办法，也就这么不上不下在家住下了。

虽然在魏家是透明了一些，还有时不时大嫂二嫂说两句明里暗里的话，但比起李家，他还挺喜欢这种日子的。特别是，这些日子女儿们在村里，和别的小孩一起玩，也比在城里性子活泼敢说话了不少。

她真的感谢家里给了她一个容身的地方，她也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只是魏英听了，想法却不一样，“凭什么我们女人的一辈子就得落在男人身上？结婚得听爹的安排，过不下去想离婚，还得让那混账同意才行。我们就不能结婚离婚自由，想结就结，想走就走吗？”

虽然是为她抱不平，可这语气，细心的魏娟还是听出不对来，“英子，这里没别人，你跟二姐好好说说，你这次回来，真的只是找大姐要钱一件事，没别的了？你是不是跟郑建国闹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