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间杂乱的足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黑色的硝烟渐渐变薄变淡，地面深红的血液将积雪融化，逐渐变浅。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如果放在平常，于水一定会扯着零和乔无虞出去散步逛两圈——即使温度不怎么宜人。

但那平时总是向他们主动搭话的人此时却如此安静地靠在零的怀中。

他的脸庞沾染着血污，那张扬的面容此刻是如此的恬静。

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零低头发着呆。

她刚才应该可以去选择救下于水的，毕竟对于她而言只要在那瞬间放弃保护火种，帮于水挡下几颗子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她下意识的选择了去遵从一开始的乔无虞的命令——保护火种。

虽然能够安慰自己，因为是马甲在这个世界的设定所以不是她的问题。

可是……她麻木地想着。

司月芹呢？

明明如果当时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或许再提前个几分钟就好，就能够救下人了呢？

或者，从根本上来说，是因为她只是把她所穿越的世界都看成了一部可以想离开就离开、随心所欲的“攻略游戏”，或是其它的不必在意的东西。

她从始至终都带着穿越者的“傲慢”，从未真正融入过这些真实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世界，她的来到让世界的轨迹因她而变却不自知。

她的灵魂深处似乎有着呐喊，想要告诉她──这样一心只想着完成攻略的她，是错误的……

“零，站起身，确保火种的安全。”乔无虞缓缓走到他的身边，他的声音冰冷而毫无感情，此时的他似乎比零还像个机器。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已然沉眠的好友，漆黑的眼中褪去了温度。

这或许就是命运，即使他重生了，他也无力去更改。

零缓缓地将于水轻放在地面，她缓缓眨动着眼睛，再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于水，那温热的躯体在她指尖残留的温度还在，却在寒冷的世界里逐渐失温。

她将视线缓缓移动到火种的此刻生机勃勃的样子上，夺目的光辉从它的叶片发出，冷风吹拂，它的叶片微动，像是耀眼的火焰不断闪烁其身姿。又像是被它刺痛般移开目光，转而投向说话的乔无虞。

“‘火种1号’……不，火种，已经完全长成。”零捧起花盆，将它护在怀中，她的剑掉落在地，于水流淌的血液逐渐蔓延，将其银白色的剑身染上淡红的颜色。

她伸手将剑提起，背在身后，那沾上的血水便沿着剑锋缓缓的滴下，砸到雪地，留下一个个小型的红色的坑印，直到血水全部随之滑落，那银白的剑身无瑕，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它会成为热能供应机的能源。”乔无虞笃定，他最后望了眼逐渐冰冷的于水，雪花渐渐地飘落在他的身上，已然将其的面容模糊了半分，他紧紧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然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零低头望向自己的雪白的拖鞋，它们也已经沾满了脏污。

还是那红绿相间的大牡丹和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看得顺眼一点……

——————

“不可能！老安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王岳怒声吼道，但又在吼完之后，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他们几人都没有受多少伤，但安向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这让他们都不敢细想。

“还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他现在人都不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刘连骂道，他和安向明也是多年老友，此时虽然嘴上骂着，但眼睛也是血红一片。

于弘义呆坐在位子上，沉默不语，他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驼着背，呆滞地盯着靠在椅上已然毫无声息的于水。

人像是只是小睡一会般，合着双眼，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脸上的血污已被他擦净，除了衣物还没来得及换，干涸的暗红血渍残留。

他不说话，也没有话想要说。

十年前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于水的死亡，但并不代表如今的他能够轻易接受自己所疼爱的人的突然离去。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出不了任何的声音，他能感受到周围的人都在默默地看着他，等他发怒、发狂或者大哭大吼，但他并没有。

于弘义只觉得自己是如此得疲惫，他的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最后，他只是站起身，走向于水，摸了摸那依旧扎人的板寸头。

“这臭小子，以前跟他说这样的头发像只刺猬，没有女孩子会看得上他，你们看，他还是跟我对着干，留了这么久……你说你这臭崽子，怎么……怎么就……”

他笑骂，但声音最后却哽咽了下来，泪水砸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乔无虞转身离开，零想跟上前，但人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用跟着我。”

零停下脚步，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站着。

身边除了于弘义逐渐大声的哭声，还隐隐有着窃窃私语。

“零不是也在吗，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于副队长……？”

“……你们居然还相信一个只会按命令行事的机器去保护人类吗？”

“机器人根本没有同理心吧，在她的眼里只有目标啊，不要抱有过多期待啦……”

“可是，于副队喜欢她吧……”

“你喜欢你的机甲，你的机甲也会喜欢你吗？”

“……要我说，就不能把她当人来看！”

“就是，她除了会战斗，还能有什么用场？”

“我果然还是不能适应这种模仿人类的机器，谁能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程序错乱呢……”

“嘘！她看过来了！”

零的耳力很好，即使那群人的声音压得再小，她也能一字不落地完全听进去，那些恶意顺着那些声音袭向她。

她无机质的眼眸只是扫过他们的身影，然后回到了被放在一边的“火种”上面。

零的任务已经达成了90%，现在应该是只需要等到将火种送到热能供应机那边，她就可以脱离世界了，这次她的角色只是运送神火的工具人而已……

不要对这些世界居民投入过多的情感……

她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