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默努力睁大眼睛，眼泪似乎也被这一幕吓到，连哭都忘记了怎么去哭。

嗓子更是被恐惧占满，满满当当塞满，溢不出一丝的悲痛。

她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只是呆滞保持着瞪大眼睛的动作，整个人都僵住了，无意识颤抖着呼吸。

亲人离世的那一秒，大脑为保护人体会减弱接受消息的敏感，人便不会因为重大变故被情绪反哺。

可当人彻底消化这个事实后，精神上的痛苦会比肉体上的痛苦重百倍甚至千倍。

“啊……”

第一声的哀嚎冲破了恐惧的束缚。

“啊——”

王默已经意识不到骨折带来的痛，她死命扒着砂砾，用手代替失去的双腿去靠近悬崖。

明明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可就是这不到一米的距离，让她十指染血，身下的砂砾染成深红，铺了一路的血迹斑斑。

悬崖底下深不见底，浓重的雾迷糊着视线，见不到一点点的明亮。

王默将头深深埋在悬崖下，唇角的血液在重力的影响下，顺着下巴往下蜿蜒，最终，滴答、滴答着落下悬崖。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不成曲调，“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办法……”

“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活着，会孤单的啊……”

刚才那一段的距离，已经让王默没有了力气，她手无力垂在悬崖外，哭腔虚弱，只能低低控诉着母亲的“抛弃”。

“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很多人都在欺负我，他们骂我是流浪猫，是没人爱的孩子。”

“那些大人也是，见我没人撑腰，明里暗里挤兑我。”

“还有第五念，他不服气我是靠不光彩的手段进的第五家，也是各种阴阳怪气。”

“那些我都可以不在意……”

她知道东方风芷是听不到的。

这个悬崖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地段，从前有爱攀岩的人来这里冒险，但掉下去的人，从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列为了禁区。

王默心里比谁都清楚的。

理智比谁都清楚东方风芷是回不来的了。

可感情上，她始终都不愿相信，历史，又重蹈覆辙了。

“明明我马上就能救下你了……”

明明，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而已。

王默艰难抬头看了眼天空，黎明的黑暗是最黑的时候，没有一点点的光亮。

也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

这个动作她只维持了一秒，现在光一个抬头的动作她都做的极为艰难。

“算了算了……”她流血的手把身体往前撑了撑，“无所谓了。”

她口中这般说着，“都无所谓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太寂寞了。”

女孩的眼神黯淡无光，机械性向前攀爬，直到——

跌落悬崖。

正如我见过这个世界的黑暗一面，又享受过爱的光明，所以我无法忍受再一次掉落黑暗的深渊。

生命诚可贵，但没有爱，漫长的生命也只是悔恨的惩罚。

为此，我宁愿放弃我的生命。

一如荒野的玫瑰为爱选择一夜溃烂腐败。

失重的冷风吹得血液倒流，被大风卷起，大珠小珠如数不清的鲜红色萤火虫向上飞起。

王默没有闭上眼，她亲眼看着从自己身上振翅而飞的萤火虫们逆流盘旋，如同一幕幕向上走的水。

从她身体里离开的血液从暗红过渡成深红，然后是鲜红，忽然一瞬间波澜涟漪，一点点蓝色从中颓然绽放。

仿佛暗夜中的白蔷薇静静盛开，他带着一身的清雅隽朗，停留在女孩的面前。

而后，他向她飞来，牵起了她的手，大手从她指尖的缝隙穿过，十指紧扣，严丝合缝。

水的主宰托起她的颈，青碧色的眸子对视上她毫无求生欲的双眼，心疼在眼中一闪而过。

王默对此没有任何反应，睁开的双眼空洞得没有焦点。

水清漓知道，她在选择放弃生命的那一刻，也放弃了自我。

但他不愿看到这样的她。

水的精灵抵上了女孩的眉心，十指相扣的掌心蔚蓝色光芒从中透露。

水清漓唤醒了沉睡在她体内的水印记。

“我将一半的仙力分给你，如果你没有后盾，我做你的后盾。”

“你是爱的仙子的主人，爱意是她力量的来源，如果连你也失去了爱，她会虚弱而死。哪怕你不为自己，也请为她，勇敢的活下去。”

“亦或者，为我。”

水清漓的声音在颤抖，他无法形容看到她放弃生命那一刻的恐惧，那是他第一次有害怕的时候。

“你拒绝我的邀请也不要紧，因为我会邀请你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但请你在这之前，活着。”

“我贪婪你的热情，渴望你的陪伴，我不甘心只做你的守护者，我还没等到你长大，没等到可以告诉你心意的时候，你不能死去。”

“我明了我的情欲，它告诉我，它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是说，伴侣的在一起。”

千年的波澜不惊，终于在爱情的推波助澜下，涟漪骤生。

而即将失去的惧怕，让水的主宰再也维持不了淡然。

一滴水珠滴落在女孩的脸颊上，掺和进人类的血液，最后渗进了人类的唇中。

“原谅我私自替你选择……”

水清漓抱起女孩，流水将二人包裹，缓缓上升。

直到脚踩在实地，水清漓视线映出悬崖上的深红，收紧了抱着女孩的手。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类的身体里，可以有这么多的血液。

忽而，身形晃了晃，身体淬然变得透明，水清漓无法自控半跪了下去。

他遏制住下落的冲击，小心将女孩放在旁边的地上，越发透明的身体提醒着他必须离去的事实。

他伸手捂住了女孩无神的眼睛，直到感受到掌心缓缓闭上的睫毛的扫动，他留恋看了她最后一眼，直至身影彻底消失——

“我会等你长大。”

时间仿佛没有了概念，黎明的花朵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应下，悄然开了花骨朵。

王默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便被灼热的太阳刺了眼，而后被满目深红扑了满怀。

“你吓死我了。”

塔罗牌的指引，终将会让命中注定的恋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