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并不算晚，进入腊月的头一天，阴沉沉的天空悄无声息飘起了雪花。

“宋市长，下雪了。”司机许光明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小声说。

他们行驶在京安高速上，从东江省省会京州出发，四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回到安州。

“老许，把收音机打开。”宋援朝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下雪了调整了一下坐姿，扭头看向窗外。

“东江城市之声9558...喝亲亲优酸乳，过幸福团圆年，亲亲祝您新年大吉，阖家欢乐...”

“呵呵。”宋援朝听到收音机里的广告，忍不住笑出声来。

“市长，小秦真厉害。”许光明不吝赞美，“现在咱们整个东江，谁家过年要是不买亲亲优酸乳，都不好意思了。”

“这小子。”宋援朝欲言又止，“确实是个鬼才，奇招层出不穷啊。”

“市长，明年，咱们是要去京州了吗？”许光明问。

按理来说，他不该问这种敏感的问题，哪怕他跟在宋援朝身边已经三年多，可他就是忍不住心底的激动。

在他看来，宋援朝是清官，是能为百姓做事的好官。

“老许，跟着我离家越来越远，是家里那边有困难？”宋援朝不置可否问。

“没有。”许光明说，“我是高兴，您的官越大，能为大家做的事就越多。”

“老许啊，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国家现在各行各业各个地方都在奋起直追，每个人都在为建设国家出力。”宋援朝淡淡说，他一直看着窗外，“今年的雪不小，瑞雪兆丰年啊。”

安州市罐头厂，厂长办公室，厂长秦飞正在翻看会计何帆递交的财务报表。

“这么多，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秦飞感慨完看向何帆，“小何，我能不能把这些钱全取出来，堆在床上慢慢数？”

“呃，不能全取，按照承包合同，这些钱不全是您的，而且信用社可能没有这么多现金。”何帆一本正经说。

“小何，我开玩笑听不出来啊。”秦飞笑。

“秦厂长，我听出来的。”何帆浅浅笑了笑，“可万一您真的要取呢。”

“我之前嘱咐你，把罐头厂自我承包以前的账目整理出来，做好没有？”

“整理好了，在我宿舍里，现在要吗？”

“不着急，回头记得拿给我就行。”

“秦厂长，下雪了。”何帆注意到窗外飘起了雪花，指了指。

“还真是。”秦飞起身看了一眼，“今年的第一场雪啊，小何，你知道下初雪的时候适合做什么吗？”

“不知道。”何帆没懂他的意思。

“传说下初雪的时候表白，是不会被拒绝的。”秦飞说。

何帆呆呆看着秦飞沉默，表情像是在问是真的吗？

秦飞这才注意到她神情不对，意识到自个儿又犯贱了，幸好这个时候雷宝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小秦，有个事跟你商量下，小何也在呢。”

“雷厂长好，秦厂长，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何帆拿起桌上的财务报表，匆匆走了。

“雷大哥，什么事？”

“是这样，今年咱们厂的年终福利怎么发？”雷宝坐下后问，“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工人们现在肯定就盼着这事呢。”

“往年是怎么弄的？”秦飞问。

“之前效益好的时候，是一人一箱罐头加十块钱，后面厂子效益不好连着两年没发。”

“雷大哥你的意见呢？”

“我的想法是，每人发一箱优酸乳，然后再加二十块过年费。”雷宝看着秦飞说，现在厂子是他承包，发的越多，也就意味着他出的那份越多。

“我觉得不行。”秦飞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今年大家都很辛苦，每人发两箱优酸乳，然后加六十块过年费，让大家都过个肥年。”

“小秦，这是不是太多了？”雷宝微微愕然，他知道秦飞不是小气的人，可也没想到这么大方。

“不多。”秦飞笑了笑说，“大家辛苦一年，这些是应该的，过年期间咱们生产不能停，工资按三倍发，雷大哥你排好班次。”

“好。”雷宝兴奋点了点头，他跟着问，“你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

听到这个问题，秦飞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距离他和宋雯雯的婚礼还有不到一个月，可咋准备没人跟他说，到时候来的人里大头都是宋援朝那边的关系，什么规格需要注意哪些他肯定是不好做主的。

他也给老丈人宋援朝打电话问过，那边只说叫他不要操心，一切都会有人准备。

“我老丈人那边准备，用不着我。”秦飞挠了挠头。

“不少工人可都来问我了，问能不能去参加你和宋老师的婚礼。”雷宝笑。

宋雯雯整个暑假都呆在厂里边，厂里不少员工的孩子也常到厂里来玩，秦飞怕孩子到处乱跑出意外，和雷宝商量找个地方专门给孩子们去闹，宋雯雯提议不如办个补习班，她带着孩子们看看书，顺便辅导他们写暑假作业。

秦飞一寻思就同意了，于是乎媳妇就成了厂里比他还要受尊敬的存在，人人见到都会恭敬喊一声宋老师。

“再说吧，到时候看情况。”秦飞想了想说。

“那好，我先去忙了。”雷宝摆了摆手，带上办公室的门走了。

秦飞起身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思绪跟着飘扬。

亲亲优酸乳的销量日趋增长，苹果和草莓口味也已经推出，新春贺岁包装的亲亲优酸乳将会出现在整个东江省的各大商店，出现在千家万户。

这一年磕磕绊绊，但终归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

“一年扭亏为盈，盈利七十万！”

秦飞突然想起年初时他在安州市常委会上喊出的那句话，忍不住笑了笑。

七十万，呵呵。

我让你们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