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道里突然有人喊道：“邓衡岳，提审。过来，把衣服穿上。”

邓衡岳忙顺着声音跑了过去。喊话的水娃子给邓衡岳拿来了一件桔黄色的黄马甲让他穿上。马甲上印着市一看三个蓝字，上面还有一个编号。

出了四队铁门，跟在一名警察的身后，曲里拐弯经过铁栅栏通道，来到一排平房，在平房门口先打了一声报告，然后根据水娃子教的说词说了一声：“邓衡岳前来提审。”

“进来，在3号提审室。”立面回答了一声。

进了提审室大门后，看见一条走廊，从门上挂的牌子一眼望去大约有十间左右，邓衡岳找到3号提审室门口又打了一声“报告。”

里面应声道：“进来”。

进门后看见面前是一张“老虎登”，玻璃窗内是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留下一个小窗口，室内配备有监控麦克风音响等设施。

“坐下！”

邓衡岳赶紧抬起屁股坐在老虎凳上。

窗外说话的文检察官邓衡岳认识他。

旁边一位截眼镜的人说话了，“邓衡岳，我叫刘得民，是你女儿委托我和金运做你的代理律师。金律师今天有事没来，我来先告诉你一下。你先在里面呆一段时间，有我们在外面替你协助，你在里面也不要太紧张。我们一定会按照检察院侦查的结果为你做最好的辩护。”

刘律师递给邓衡岳一支香烟，说道：“来，先抽支香烟，你们里面能抽上香烟吗？”

邓衡岳回答道：“每天给我发三支香烟。”

刘律师顺便问里面的伙食，劳动等云云。

由于检察官在场监督，案子情况也都不便多说。检察官催促要走，随后刘律师从包里掏出两包海洋牌香烟递给邓衡岳说道：“好烟给你你又抽不上，这个你能不能抽上我们也说不上，先拿上回去再说。”

邓衡岳连忙称谢，本想让他们留在老虎凳上坐下多休息一会，因为自进入看守所三天以来，除过蹲下干活，侧身睡觉，站着值班以外，自己的屁股还没挨过凳子。

看着检察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好目送着他们离开。警察过来又把邓衡岳又送回了四队。

刚一进门，又是邓衡岳刚进看守所第一次搜身的那两个跑院号子的水娃子来到邓衡岳的身边，其中一个对邓衡岳喝叱一声：“崭子，你把身上的黄马甲脱下来。你他妈的衣服兜里装的啥东西？鼓鼓囊囊的。”

邓衡岳连忙回答：“这是我的律师给我的两包烟。”

“这两包烟我们没收了，你赶紧过去干活去，千万不要偷懒。”水娃子说完真把那两包香烟拿走了。

邓衡岳感到有点无可奈何，只得回答一声：“是！”走向大分场继续干活去了。

因为女儿来探视，给邓衡岳买来了日用品和香烟、食品，账面上又打了现金。这天吃晚饭时，水娃子对着邓衡岳说道：“今天你姑娘来看你，给你买了一些日用品，纪哥说让我给你一个塑料碗，一只塑料小勺，一条新毛巾，一管牙膏。这个牙刷我帮你锯到了半截，在看守所里必须使用半截牙刷，否则算是违禁品。所以，要把牙刷把锯掉半节。”

邓衡岳赶紧说道：“谢谢哥。”

临到傍晚，号室里又来了一个新崭子。

水娃子对邓衡岳说道：“崭子，算你运气好，三天不到就有人来替换你。这下你可以把‘大布’交给新崭子了。明天你就开始拿‘枪’。”

只要不蹲在地下擦地，荣升为提枪手，心里还是有一点满足感的。晚上收号子之前，又陪着新来的崭子练习收号子时的一些动作要领，排在了倒数第二位。

晚上队长收完号子之后，纪哥发话了：“今天邓衡岳家里上光阴了，晚上发给一盒烟，再加一包方便面。”

邓衡岳赶紧站起身来扯开嗓子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大声呼喊道：“谢谢哥。”谢完之后顺手从水娃子的手里接过了一盒软包装的海洋牌香烟和一包方便面。

纪哥又说：“这盒烟只允许你自己抽，绝对不允许你给别人，你给我记清楚了。”

邓衡岳赶紧回道：“是，谢谢哥。”说罢之后，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将方便面撕开一个口子，往里面罐上已经不是很烫的热开水，泡了一会儿，连汤带水灌进嘴里，随后借着别人的烟火点了一支香烟慢慢的品味，顿时产生了一点满足感。

大伙们吃饱喝足烟瘾过罢已经十点多了。水娃子今天晚上值班将邓衡岳排到晚十一点至一点，别人都已入睡。邓衡岳的值班时间马上就到了，只能坐下来等到值班时间接班，脚步不停的在地下来回走动着，手里拿着用硬香烟盒抄下的监规，嘴里哇啦哇啦一遍又一遍的背诵着。

交班之后又从一个缝隙中斜插到床铺之上，由于打呼噜也不知道是谁在他头上捣了几拳，几天来几乎都没有睡觉，实在太困，就这样连挨揍带迷糊，又该起床了。

按照昨晚水娃子的安排，邓衡岳提起“枪”把号室与小分场的地打扫干净，感觉比拿大布轻松了许多。

卫生刚刚打扫完毕，紧接着监道里口哨声又急促的响了起来，开始出操了。一阵走步和跑步完毕，开始背监规。邓衡岳当时还没有背会，跟着大伙一起在那里瞎哼哼。

马哥起了一首歌：“昨天所有的荣誉---预备唱，”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天哪，这首歌怎么这么耳熟，平时在刘欢独唱时倒也没啥感觉，可在犯人们低沉、凄凉、悲切的合唱之下一下子唱到了邓衡岳的五脏六腑里去了，引起了共鸣，憋屈多日的一股暖流一涌而上，对他来讲这是多么真实的写照啊，嘴里跟着大伙一起唱，禁不住潸然泪下，多想大哭一场啊。

十三年以前，邓衡岳是一个全民所有制企业的行政科长，由于当时许多国营企业进行企业改制，富余职工无法安置，兴起一股大办“代红帽”企业的潮流，相当一部分职工都下海自谋职业。邓衡岳当时为响应总公司号召，主动请缨带一部分企业安置剩余职工，借了总公司30万元购买了一间十五年使用权的铺面房，自筹资金，承包经营，自负盈亏，后来陆陆续续把所借百货公司的30万元欠款全部还清。总公司在流动资金上没有给他一分钱的国有资金支持，全靠他自己的亲戚朋友借贷，至今尚未还清。后因多种原因百货公司全员下岗失业，职工们都自己出去单干了，长城公司就剩邓衡岳一个光杆司令，在铺面房已经使用了九年多之后，因政府修建立交桥而被拆迁，拆迁补偿款和装修补偿款分两笔发放，由于企业早已解散，剩他一人，邓衡岳就将拆迁补偿款偿还了部分职工的集资款和利息，补发了一些生活费，将卖掉自己唯一一套住房而投资快餐店的装修补偿款又租房投资开办了一个旅社，现被检察院立案并刑事拘留。

上完早操出去干活，干活不到一个小时回来吃早餐，吃完早餐又出去干活，有点像个机器人。

实在蹲不住了，两只腿疼痛难忍，干脆不听使唤了，无奈，邓衡岳脱下外衣垫在屁股下坐在地下干活。

纪哥过来站在身后紧紧盯着，邓衡岳如坐针毡，因为这里面不允许坐着干活。没有办法，他只好蹲一会，跪一会，再蹲一会。后来，干脆豁出去了，变成蹲一会，跪一会，再偷偷地坐一会。纪哥一看邓衡岳实在支持不住，家里也来人开始上光阴，就不给他整筐子的百合了。遂对邓衡岳说道：“我看你实在干不动了，你自个倒腾吧，我就不给你限量了，能干多少干多少，可不许偷懒。”

“谢谢哥！我一定尽力的去干。”

肚子有点作祟，“报告，哥，我要去包厢，”

“去，放快些。”一个可爱的名字“包厢”，实则是厕所。

走在上厕所的路上，感觉鼻子有点塞，用两个指甲往外一拽，拽出来一根一公分多长的已经凝固了的鼻涕棒。由于光顾着干活加之两腿频繁倒腾，大汗淋漓，都顾及不到鼻涕已塞满了鼻孔而凝固了，拽出来以后感觉鼻腔有点抽疼。

挨到下午，跑院号子的水娃子喊邓衡岳出去提审，穿上黄马甲，打报告来到6号提审室，窗外坐的是检察官文奇和王志强。这次邓衡岳心中暗暗在想，这次提审最好时间能延长点，让我在老虎凳上多坐一会儿。看见检察官和以前感觉大不一样，好像很亲切，配合的也很好，一问一答。邓衡岳天真的以为只有检察官才能救他出这个人间地狱。岂不知这次的提审给邓衡岳以后的案件埋下了隐患，后来被他们称之为“撂了。”

笔录做完以后，他们从小窗户递过来让邓衡岳看。说道：“邓衡岳，你看完之后要在后面写上此笔录我已看过，和我说的一样，然后，签上你的名字，盖上手印，对修改过的地方和你的名字，年月日处都按上你的手印。”

邓衡岳说道：“是”草草看了一遍，就按照检察官的要求签完字按手印。

检察官接过笔录装在公文包里。

王志强问道：“怎么样，里面干活累不累？”

邓衡岳赶紧回道：“里面咋能不累呢？我实在受不了了。”

文奇说：“所以只要你好好的配合我们，尽快结案就对了。”

邓衡岳说道：“希望你们二位能尽快把我放出去。我会感激不尽的。”

王志强递给了邓衡岳一支香烟，帮他点着，等抽了几口之后就离开了。

在提审完以后把邓衡岳又交给了看守所工作人员，警察又送回到了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