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这些年在恒州，你可没少灌我。”

话虽这样说，褚逸还是替霆王挡了一杯，将几个老臣打发走。

“恒州孤苦，唯有美酒，不像这京城繁华迷人，你呀，叫人好生羡慕啊。”

“羡慕什么，要我说，恒州山高水远，自在的紧，那些个美酒美食，不比京城差，不理朝政，儿女双全，二哥，人要懂得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是么，那你呢？”

“我不一样，人各有命。”

“嗤，好一个人各有命！迂腐！”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同时闭上嘴，气氛一瞬间凝固。

太子捧着小酒杯，借着喝酒仰头的间隙向旁边看去，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想这一眼瞄过去正对上霆王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睛。

“太子怕我？”

“不……不怕，本……我是许久未见二皇叔，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子手忙脚乱的将酒杯放好，一双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眉眼乖顺，看上去毫无斗志，这不求上进的模样看得霆王心情甚好。

随即向上位看去，眉峰微挑，目光肆无忌惮扫过那人身下木椅。

“不必紧张，十八年未见，生疏是难免的，不过，太子与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如今这性子倒是像极了皇后娘娘，哦，该称先皇后才是。”

有那么一瞬间，太子觉得霆王是故意的，提及母后言语间颇为不敬，但抬眼看去，此人面色如常，却是难以揣测。

倘若是以前的他，此时定是要翻脸的，只是现在……不说话已经是他唯一倔强的反抗了。

又一个被气到闭语，霆王心情颇好，回身向后看去。

六皇子递到嘴边的汤匙僵住，被如此目光直勾勾盯着，这汤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心思百转之间，无声叹息，将汤匙重新丢进碗中，颇为不舍的推了过去。

“给你，拿走喝吧。”

“……”

霆王呆愣愣的看了那栗子莲藕汤两眼，想着自己桌上确实没有这道菜肴，下意识接了过来，直听到身边一声嗤笑，才黑了脸转过身去。

“……”

凭白送了汤还未得到一丝感谢的六皇子也黑了脸，恨恨的盯着眼前之人宽大的后背，一口肉嚼的咬牙切齿。

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二皇叔，一定不是好人！

一左一右，连带着后背都得罪光了的霆王总算是身心舒畅了，捧着来之不易的莲藕汤，喝的津津有味。

直到殿中鼓声四起，节奏逐渐加快，一群红纱遮体的舞姬从后方轻盈而来。

轻纱蒙面，眉目如画，一节红菱四起舞的栩栩如生，只是这样好的舞蹈，却没有几个人在欣赏。

“贺大人，我好像眼花了，这……这帮女子是不是刚才……”

“吃你的饭，把嘴闭上。”

贺齐一个肉丸子塞过去，堵住刑部尚书那张不分时候胡言乱语的臭嘴。

目光在舞姬与皇帝王爷身上转了一圈，回过神来，该吃吃该喝喝，仿若没事人一般。

只不过，如同他这般心眼齐全之人总归是少数，自那群舞姬穿着同样的衣裳跳着同样的舞之后，惊呼与碎碎念之声不绝于耳，只不过是碍于圣上的面子，还压着嗓子罢了。

“这不是刚才死的那帮舞姬么！”

“胡说什么，人死了怎么可能复生，只是巧合罢了。”

“不是的，你看她们的衣裳，上面暗红色的，是不是血迹！”

“我也看到了！还有她们的脖子，脖子上那不是……”

“是箭伤，怎么可能！”

不光箭伤，甚至那伤口还在流血，顺着雪白的脖颈往外流淌，而她们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曲红尘舞的动人心魄，亦舞得群臣心惊肉跳。

慌乱间，吴大人瞄准身后侍卫的刀剑，若是刺杀再起，他打算第一时间冲出去，砍死一个是一个。

只可惜，尚书大人这满腔热血注定毫无用处，那舞姬一曲终了，倾身而退，什么事也没发生，而这岁尽之宴，也于此止步。

宴席散尽，众人离开玉明殿时，才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贺齐啃一口顺出来的鸭腿，挺着圆滚滚的肚皮，拂开吴大人纠缠不休的双手，脚下生风，一溜烟跑了。

“诶！你等等我呀！”

“吴尚书！”

妄想追赶的脚步被身后铿锵有力的声音叫住，吴大人面容扭曲，盯着远方越跑越远的身影暗暗咒骂。

好小子，他就说以这货好奇的性子怎么跑的这么快，赶情在这等着他呢。

吴大人嘴角抽搐，忍着火爆的脾气，慢慢转过身来。

……

“哎呦～”

一声细小的呻吟过后，红色床幔之中伸出一只白皙的爪子，僵硬的抽搐两下，紧接着，带出一个满面惊悚的小公子……

顾不上一室春色，苏狸抓起衣裳鞋子一溜烟的逃到门前，三两下整理好衣裳，蹑手蹑脚逃出门去，在院子里秋霜惊讶的目光中挺直身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个……雪妃娘娘还未醒，你晚点再进去。”

秋霜点点头，继续手中动作，仿佛对喜公公留宿雪妃房间一事并无好奇之心。

但是，架不住苏狸心虚啊，说白了她还是个小太监，这……这叫什么事啊。

出了风雪宫的大门一路落荒而逃，逃回凤阳宫还不等进屋就被告知皇帝传见，在钱嬷嬷担忧的目光中兵荒马乱的洗了把脸，抓了一把点心匆匆忙忙赶往乾青殿。

今日并非早朝，皇帝这样早传召她也不知是什么事，该不会是知道她留宿风雪宫找她算账的吧？

应该不会吧？抓奸……直接去风雪宫不是更便捷么？

心事重重一路来到乾青殿，被门外等候的二师父托着后背推进门，紧接着，对上正在更衣的老皇帝。

“皇上。”

【他这是什么眼神？这老东西瞧着没憋好屁啊～】

皇帝青筋直跳，抬手将苏文盛赶出去，见这丫头气喘吁吁，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干什么去了这么累？”

“……”【睡……睡了你媳妇？】

“……”他就多余问，纯粹给自己找不痛快。

见小丫头欲言又止的模样，急急忙忙开口制止。

“行了不用说了，朕不想知道！”

“……”【不是……他有病吧！】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老皇帝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却不得不开口。

“今日起，封你为太监总管，接替苏文盛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