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眼角抖动，喉咙一紧，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一条？

然而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这样关键的时刻，谁管他记不记得，一位糙汉子默默举起小手。

“请问，可以动手么？”

“不行哦，双方战斗力过于悬殊，有欺人太甚之嫌，不过……可以敞开了骂，咱们大盛向来讲究以德服人~”

“……”呵呵，风岐众人。

此言一出，吴大人犹如脱缰的野马，一去不回头，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听得老皇帝叹为观止，喜公公心悦诚服。

【哇！哇哦！欧呦~】

刑部尚书以一敌九，旗鼓相当，甚至在声势上稳稳地压住了对方。

风岐九人一开始还顾虑着书生的脸面，直到吴尚书越骂越难听，市井粗鄙之言张口就来，被气得丢了矜持，毕生所学通通往外冒。

【厉害！以后谁敢说女人是泼妇，我第一个不服！】

半个时辰后，双方口干舌燥，皆是词穷，渐渐熄了声响。

桓王殿下偷偷松了一口气，一颗心还没落到底，就听一旁的太子“啧”了一声，紧接着，另一边的三皇子僵硬开口。

“乖，不要仗着自己脑袋不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熟悉的话风，褚逸转头，目光幽幽落在小丫头身上。

“这位大人，你这嘴腌了几年啊这么入味。”四皇子捏住鼻子。

“你就像个蛆，不消停拱屎净出来膈应人。”五皇子跟上。

“亲，有病就治，不开心就死，别总给别人添麻烦。”六皇子不甘落后。

“啧……啧啧……唉~”七皇子意味深长。

“……”老皇帝上嘴唇与下嘴唇分离了，这帮臭小子，长大了，都会骂人了，骂的还挺难听。

凹凸曼满意点头，在鸡蛋壳下露出欣慰目光。

风岐使团除了努力憋笑的俞昭之外，一个个被气得面目全非，读书人的矜持碎了一地，若非顾虑大盛皇帝，只怕此刻已经拂袖离去了。

一个尚书就已经消耗了他们九人的全部体力，此时开口，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能忍气吞声，将这苦楚往肚子里咽。

王上派他们前来，也没说过大盛是这种行事作风啊，这一桩桩一件件，这是人干的事儿？

【小样，还挺能忍。】

骂够了闹够了，见友军们喜笑颜开，心中多日憋闷宣泄的差不多了，偏心眼子苏狸开始回归正题。

“接下来进行第三回合，双方代表进行总结性发言，嗯……甲方太子殿下先来。”

随着紧身衣公公小手一挥，众人视线聚集在右边首位之上，连同老皇帝一起，半是期待，半是轻蔑。

太子早就正襟危坐于一旁等候了，听见自己名字忍不住坐得更直一些，力求给父皇留下绝佳印象。

“咳咳，首先，欢迎诸位到大盛做客，其次，大盛绝不会将皇子送到风岐和亲，这些年两国纷争不断，殇帝是如何上位的人尽皆知，将皇子送到风岐无异于羊入虎口，说得更明白一些，本太子不相信殇北愿意议和。”

“各位此行到大盛是何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一个新封的小侯爷，几个半吊子书生，就算都死在我大盛又何妨，说白了，不过是霆王与殇北闹别扭的牺牲品而已。”

“霆王已经恢复记忆，想起家中妻妾子女，虽有心殇帝，却不能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况且殇北后宫佳丽繁多，双方皆有牵绊，这段孽缘只能就此斩断。”

风岐使团面色古怪，万没想到这荒唐故事还有续集。

“霆王拒绝了殇北的求婚，哪知殇北这小人得不到便妄想毁掉，派出十名杀手刺杀霆王，回想起往日种种，霆王心死，与十名刺客同归于尽，至此，这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以悲剧结尾。”

“一派胡言，大盛皇帝莫非就任由太子信口雌黄！”

“贵国一而再再而三侮辱吾皇，就不怕吾皇出兵，与大盛一决死战?”

老皇帝将欣慰的目光从太子身上移开，闻言也只是不清不淡的抬下眼皮，语气颇为无奈。

“殇北若真要为了一个男人祸及天下苍生，朕又能如何，唯有拼了这条老命，护我大盛片刻安宁罢了，唉，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唐元眼中轻视之意渐渐褪去，感受到大盛皇帝言语中的杀意，心中警铃大作。

倘若这流言来源于大盛皇室，是真是假，又有谁在乎呢，人们愿意相信的，才是真相。

大盛……疯了么！

……

大盛边境，恒州城中，霆王府邸。

一丫鬟顾不上狼狈，手中捏着一本书，慌张地穿过富丽堂皇的长廊，向着王妃房中奔跑。

于房门之外被王嬷嬷拦下，匆匆忙忙将手中书册藏于身后。

“何事慌慌张张？”

“无事……是小厨房让奴婢过来问问王妃今日想吃什么。”

丫鬟似是怕极了面前之人，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王嬷嬷是霆王母妃的陪嫁丫鬟，自先皇去世后便跟着霆王来了恒州，在这霆王府，比王妃权力还大。

年过半百的王嬷嬷人精一个，将手伸出，吊着粗糙的嗓子。

“拿出来，秋灵，别忘了芍药是怎么死的，想要在这王府好好活着，听谁的，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想到昔日同伴的下场，秋灵浑身一颤，将身后之物递到王嬷嬷手中，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嬷嬷，奴婢只是见王妃整日待在房间里枯燥，才自作主张寻了这话本打发时辰，奴婢知错，请嬷嬷责罚。”

王嬷嬷随手翻了翻，见里面情情爱爱的并无异常，这才将话本扔到地上，上前一步，恰好踩在书上。

“寻话本便寻话本，如此行径让别人瞧见还以为我苛待王妃，日后大可不必这般躲躲藏藏，王妃想看什么，吩咐老奴一声便可，只要听话，想要什么没有。”

说罢微微转头，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踩着红肿的手指，趾高气昂的离开此处。

待王嬷嬷走远，秋灵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拂去话本上的脏污，见房门颤动紧忙冲进去，将意图出门的王妃一把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