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对您说的这些，没什么兴趣啊！”我嘴上虽这么说，却果断在合同上签了名字，递给他身旁的律师。

“这话不要说得太早。当年我找到你妈妈的时候，提出要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程天林，她说的话和你一样。可最后，不还是跪在我面前求我，让我履行承诺，给她钱吗？！”他今天有些得意忘形，全然不顾我和老爸，自顾自地嘲讽起我的妈妈。

“哦？那当时，她和我的语气表情，都一样吗？”我斜倚着桌子，侧脸看他。

“不一样，她比你可温柔多了，她和我说话的时候会发抖，眼神充满恐惧，你，胆子很大，心思沉稳，可能更像你爸。”他接了律师签好的合同看了看，将其中一份递给我。

我接过给了黄舸，他随手放进了外套的内里口袋。

“我是不是应该谢谢您，还告诉了我，我妈妈很温柔而且很胆小？”我展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慢慢走到他身边，拿起还连着电脑的手机。

“这么高兴的时候，干嘛提那些，你只要知道，你是程家人，手里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就够了。”他冷下脸，对我的语气很不满。

“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更何况，谁生谁死，谁又能说得那么清楚呢？”我坐在椅子上，将右腿搭在左腿上，抚了抚黑色裤子膝盖上的白色粉末。

“你什么意思？”他转动轮椅，与我面对面。

他话音未落，黄舸已然站到了我的身侧。

“我的意思是，我很荣幸，能够手握大权，也很幸运，在最后的关头，还能收到您赠与的股份。”打开手机里的隐藏文件，电脑立即进入另一套系统。

大屏幕重新亮起，和之前相似的三家公司资金总额条状图出现，减损的资金呈灰色，虚框不断闪烁，提示着仍在流动。

在屏幕的最下方，一行小字“WXXR娱乐公司”后面的进度条呈黄色，也不断闪着波光。

“记不记得，当时我们说过，如果所有资金一下子涌入程氏，从法律角度看，我们会触碰到底线。所以我们将资金注入了程氏旗下的一家小公司，一家刚刚建立的小公司。您查过吧？这公司的法人，是我。那您想过吗？我这家公司，为什么设立为一人公司？整个公司只有我一个股东，那么这股份这资金，是不是任我为所欲为？”我盯着他的眼睛，然后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大屏幕。

敲击回车，黄色进度条迅速缩短，三家公司的条状图上渐渐由灰色变为红色。

“程筱潇！你耍我？！我是你爷爷！”眼见着刚刚吸走的资金逐渐回流，老头儿恼羞成怒，拿起手边的酒杯朝我扔过来。

“我可从来没把您当过我的爷爷，就像，您从来没真的把我当过孙女一样！”酒杯被黄舸一掌挥开，我收起笑容，正式开战。

马家卿始终站在我身后，老爸和远叔也早就靠过来，站在我们的后面。

宴会厅风云突变，程氏集团的两大阵营，带着各自的保镖和股东整装待发。

“你是来报仇的！报仇，你来找我就好了！拿我的程氏集团做你报复的筹码，你个怂货！果然是舞娘生下来的，拿不上台面的下贱货！”他的暴跳如雷，与我的稳如泰山对比鲜明。

“好多事，我们应该清算清算了。”我端庄优雅地坐着，身子靠向椅子的左侧，只占一半的空间。

“清算什么？我不欠你的！”

“我的爷爷，请问我的妈妈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会死在你的车前？”

“那不过是意外，我路过，她为了躲避程天林的追赶，一头撞在我车前的。”

“躲避追赶？可那天，我爸并没有在渔村，何谈追赶？”

“那我就不知道了，谁追赶的她，她为什么会撞在我车上，别问我，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怎么知道？！况且，我的司机不是入狱服刑了嘛，你还想怎么样？”

“是你！就是你让人骚扰她，逼她将那时候还小的筱潇锁在家里，独自赴约，再让人开车追她！她是从背后被撞倒的！我到现场的时候，她的手伸向小屋的方向，脚是朝着车的！颠倒黑白，这种事你干了多少？！”老爸在我身后爆发了。

“那又怎么样？这种女人，以为攀上了豪门就可以改写命运，其实内心里不过是贪慕虚荣！谁让她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这是承认了，是你害死的我妈妈，是吗？”我问。

“就为了你妈妈，你和你爸一个死脑筋！荣华富贵不如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吗？”

“是只有我妈妈一个人吗？你做过的脏事，只有这一件吗？”我手撑着下巴，继续问他。

“我不想在这儿和你争论！阿全！推我回去！”他对身后的全叔发号施令。

全叔充耳不闻，反而在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你也，变成她的人了？！你们，要造反吗？！”他震惊地看了眼全叔，又扫视了周围。

我看着他的窘迫，只想发笑。

“狐狸精生出来的小狐狸精，骨子里就是不入流的贱货！”他对我的笑显然非常气愤。

“随您说什么吧，我现在已经被您打击得无所畏惧了。我是来报仇的，没错，让您给我的妈妈偿命，我觉得太赔了，毕竟您这么大的年纪，我为了缩短您几年的寿命，去搭上我的人身自由，去做犯法的事，没什么意思。程氏集团，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您连自己的儿子，我的父亲，您都不舍得交付的，让您眼睁睁看着它坠入凡间，那得有多过瘾。”我用指甲划过自己下巴，笑未入眼底。

“哈，哈哈，从这一点看来，你确实是我的孙女，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您说得对，为了把您打下来，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但我不后悔，我觉得挺值的。”我抬眸看他，很是坦然。

“我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能把我每一步都堵得死死的，我小看你了！”他咬着牙，看来是恨惨了我。

“谢谢夸奖。和您的变态来比，我实在是不算什么。为了控制程氏集团，您可以将我的奶奶，困在半山别墅二十多年，让她精神崩溃，一切都只听从您的安排。为了控制我的父亲，您亲手设计杀了我的妈妈，为了让他和您一样心理扭曲，您让他误认为，我是我妈妈和别人生下的孩子，您让他拿着别人的生物样本，去化验我和他的亲缘关系。他疯狂地认为，我是个背叛的产物，于是他把我当成了报复我妈妈的对象，他盯了我二十年。就在您以为，他终于囚禁了我，终于要对我犯下违背伦理的错误，终于要彻底变成禽兽的时候，我们居然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他醒了。”我呼出口气，有些口干舌燥。

“是啊，太可惜了，就差最后一步，看着不听话的他痛苦，看着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这张脸生无可恋，是我那么期望看见的，你们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他讽刺地看看我和老爸，手不停地敲击着轮椅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