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员工很有眼色，见老板办公室里坐着个隔壁娱乐公司的大明星，又想了想眼前的场面似乎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匆匆说了句“我还要去搬货”就飞也似的走了。

徒剩下麦聪明和姜诚对着眼前这个举止反常的男人一筹莫展。

男人的反应让麦聪明也疑心自己是认错了人，他绕着男人走了好几圈之后，试探性地伸手去拿男人手里的避孕套。这一拿，男人仿佛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的眼神一激灵，看到自己手上攥着的几盒成人用品之后吓得手一松，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这……这是怎么回事？”男人惊魂甫定地拍着胸口，用颤抖的手指着散落一地的避孕套，“你们为何要将这么……的东西放到我手上？”

男人这一开口，姜诚忽然感觉背又不疼了，他左右挪了挪感受了一下才确定这是真的。

麦聪明被男人这种“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我”的口吻给气得不轻：“我们有病啊拿这种东西放你手上？你是金鱼吗自己刚刚抢了就跑转头就忘了？”

男人一听是自己偷拿了避孕套还想跑，刚刚惊恐的眼神瞬间又变成了颓丧，伛偻着身子靠在墙上苦笑道：“居然又是我自己做的吗？”

姜诚和麦聪明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与茫然，趁着男人还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姜诚用口型对麦聪明道：“可能是个精神分裂。”

麦聪明想了想，也用口型回道：“也可能是个戏精。”

还没等两人交流出个结果，男人自己先深深地朝麦聪明鞠了一躬，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我做的……我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发现自己突然到了什么陌生的地方，手上拿着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他的声音中满是痛苦，姜诚听来不像是演戏。

“那你没有想过去看一看医生吗？”麦聪明看着男人痛苦的表情，也不忍心再指责他。

男人双手抱头，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到地上：“我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可是医生说我各项测试指标都是正常的，也许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痛苦和迷惘：“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没有对超市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本人的表演也足够入木三分，人丑心善的店长麦聪明实在不忍心再折磨这个看起来就有点疯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走吧，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和你朋友一起，让他看着你一点比较好。”

男人又抱头在原地坐了一会才慢慢平复了心情，他站起身来向麦聪明递来一个感激的眼神，伸手在他那件价值不菲的外套暗袋中掏出了一张黑卡递向麦聪明：“但是我的行为确实也给店里带来了不小的影响，所以我会给予一定的赔偿……请问一百万您满意吗？”

“一、一百万？”麦聪明怀疑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下那个可怕的数额。

“啊……好像是给得少了些，”男人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失落，“那两百万呢？”

麦聪明因为激动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惊恐地推了推姜诚，示意好友来帮自己说上几句。

“咳、那什么，”姜诚清了清嗓子，不太好意思地问道，“……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自报家门，保持着递出金卡的姿势说道：“鄙人姓陶，是旺盛集团的执行总裁，所以您放心，造成的损失我是一定会赔偿的。”

“你还真是陶齐伟啊，我就说我刚才没有认错人嘛。”麦聪明脱口而出。

陶齐伟对于麦聪明认出自己这件事有一点小小的惊讶：“您认识我？”

麦聪明点点头，还有点自豪地指了指书柜上头常年积灰的某本大部头说道：“前年我去师范大学MBA班进修的时候，那经济学老师说修经济要想入门就一定要看米尔顿的《资本主义与自由》，而他教过的学生里只有你能把这本书倒背如流。”

“我一看这本书就犯困，所以就去搜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种书给看下去的。”麦聪明摸了摸脑袋，笑得颇不好意思，“你那段时间刚好和温女神举办了婚礼，高清照片网上到处都是。”

听完之后，陶齐伟眼中原本微微燃起的光熄灭了，他垂下眼苦笑道：“所以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不想这么糊糊涂涂地过下去了。”

姜诚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在其他两人悲伤地注视下满是压力地解了锁打开屏幕，发现消失许久的金元宝同学又发来了一条新语音。他点击播放，将手机放在耳旁，元鸿运满是抱怨的声音立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诚诚，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你没给我其他明星的to签我也没说什么，可是你连你自己的to签都没给我呀，这种事情就是要主动。”

麦聪明站得近，耳朵很灵地把语音内容听了去，替陶齐伟同仇敌忾：“生姜啊，这种氛围下你还要撩粉丝玩就不厚道了吧？”

“什么粉丝啊，这是你吹上天那小元道长，他还教我如何追星呢。”姜诚把金元宝的个人资料戳给他看，“看见没有，微信账号写着是yuanhongyunzuishuai。”

听到是元鸿运，麦聪明激动地用力拍了几下姜诚的肩膀：“对了，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医生检查不出毛病，去找小元道长啊，反正陶总人……咳，钱多！死马当活马医呗。”

“小元道长？那是谁？”陶齐伟本人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听到这种很民间迷信活动的称呼未免有些不解，“您的意思是让我找几个道士来作法吗？”

麦聪明不遗余力地替元鸿运卖着安利：“小元道长可厉害了，我店里的财就是他给聚的，上几个星期生姜不是还上了次热搜么？最后也是小元道长给破的。”麦聪明说着搂着姜诚的脖子左右摇了摇——事实上姜诚那事到底怎么解决的他也只是囫囵听了个大概，大概知道是元鸿运和燕衡带着姜诚去端了犯罪分子老巢，但善于脑补的他光是想想也觉得精彩非凡。

“那小元道长真有这么厉害？”陶齐伟的眼神中带了一点跃跃欲试，仿佛看到了制止自己奇怪举止的希望，声音激动地颤抖起来，“那请问他要怎么联系？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麦聪明又把视线挪回去看姜诚。在圣父麦的眼神注视下，姜诚只好摇了摇手机说道：“我……可以帮你用微信问问，不过他最近好像在复习备考明年的初级天师资格证，所以我不保证能约得到他。”

“多谢多谢。”陶齐伟感激地连声道谢，在麦聪明听来又多了几分心酸。

在两道殷切目光的注视下，姜诚返回和元鸿运的聊天窗口，认认真真地打字阐明了陶齐伟的怪事，写完小作文之后还让两人传阅了一番改了几个病句和错别字才发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手机震动了一下，麦聪明比姜诚速度还快地拿起手机看向屏幕，很快眼神中的期待就变成了失落，又垂着头把手机还给了姜诚。

姜诚接过手机一看，是元鸿运发来的一个表情包，一只很萌的小猫咪正委屈巴巴地盯着镜头看，元鸿运在表情包下回复道：对不起啊诚诚，我最近在闭关，师父不让我下山，我刚和他说了这件事，他说让那个哥哥换一家医院看看。

陶齐伟能坐上总裁的位置，显然是个懂察言观色的人，特别是麦聪明那种连丢了三块钱悲痛都能写在脸上的人，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从麦聪明的表情中猜出了询问结果的他反过来安慰这个才认识不过半小时的年轻人，苦笑着说道：“没事，也许是我之前找的医生医术还不够高明，我以后出门一定多加注意。”

说着陶齐伟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温柔地和对面讲了几句后挂断，又从内袋里掏出一叠支票本刷刷刷写了张支票塞到了麦聪明手里：“内人已经在找我了，今天的事情十分抱歉……我换一家医院再试试……”“哎……”麦聪明手里拿着支票，本想叫住陶齐伟，然而还是无奈地看着这个情绪低落的男人冲自己又深深鞠了一躬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听着陶齐伟声音中那几乎抑制不住的低落，姜诚也不想自己午夜梦回脑海里浮现的是麦聪明那张愁起来仿佛门神的脸，他搓了搓自己的脸，决定暗戳戳地再试一试。

Jonathan：不过我确实觉得他可能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金元宝：你都能看出来⊙０⊙

Jonathan：他刚进门的时候，我的背突然开始疼了，感觉好像是那个咒发作了。

元鸿运发过来整整齐齐三排“哈哈哈哈哈哈哈”，毫不客气地嘲笑他给自己加戏，然后发语音继续嘲笑道：“诚诚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谁吗？”

Jonathan：谁啊？

“遇见伏地魔的哈利波特。什么叫咒语碰到怪人就发作了，我说……”

语音发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似乎是手机突然被人夺去了才让手离开了录音键。

姜诚静静地等了几分钟后，微信那头又发来了一段仅仅5秒的新语音。

“我是燕衡，姜施主能否详细地描述一下你刚才的感受？”

姜诚看着眼前麦聪明捧着支票呆呆看向陶齐伟离去方向的诡异画面，略略侧过身子斟酌着语言回复道：我本来还好好地和老麦在吃炸鸡，结果那个陶齐伟进门之后突然感觉背有点疼，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被他那一手的避孕套给吓的来着，结果疼了好一会之后，那人忽然正常了，我的背也不疼了。

堪比小学生的叙事水平讲不出当时的惊心动魄，姜诚自己看着也急，无奈地补了一句：要不我发段当时的监控视频给你看？

金元宝很快地回了一句“不用”，速度快得令姜诚怀疑对面打字的人又换成了元鸿运。

又过了十来分钟，微信那头终于又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金元宝：此事蹊跷，我需见过这位陶先生再下论断。

Jonathan：你是燕衡还是元鸿运？

金元宝：燕衡。

Jonathan：你和鸿运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你们？

金元宝：只有我，鸿运留在观里复习，下月就要模拟测试了，不能松懈。

夭寿了，几年没下山还被吊销了暴力许可证的燕道长要一个人下山了。姜诚感觉这件才是今天听过最恐怖的故事。

Jonathan：……老哥，你知道下山之后怎么走吗？

金元宝的账号良久之后才多了一行文字，仿佛在嘲笑姜诚的无知。

金元宝：可以坐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