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晴离开后, 姜诚坐在窗台上发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呆，燕衡站在他身后默默地陪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站立地好似两尊雕塑。

“燕衡, ”姜诚忽然开口对身后的人说道, “喜欢我会不会给你带来很大的压力啊？”

燕衡走近几步, 胸膛贴着姜诚的背脊：“不会。”

“可是穆晴晴说为了能自信地站在我身边, 所以她愿意接受改造。她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也有我的责任吧？”姜诚往后仰去，头靠在燕衡的左肩，抬眼去瞄燕衡的下颌线。

燕衡把一件小玩意塞到姜诚的手里：“没有, 你很好，不需要改变。”

姜诚伸手把手上的东西拿到眼前来一看, 发现是一只造型精美的纸鹤, 于是微微侧过头在燕衡的左脸颊上亲了一口：“嗯, 你也很好，你也不需要改变。”

“哐当——”两人身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两人循声望去，明明已经没什么事的南文栋不知为什么还站在原地，看到两人亲密依偎的场景，瞪大了眼睛动作凝固：“你俩……？”

姜诚这才想起来好像两人在一起的事情至今只有彼此知道。

既然被发现了，姜诚也没想着藏着掖着, 燕衡也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两人不约而同淡定地看向南文栋：“你还有什么事吗？”

南文栋震惊了一会儿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入戏的状态, 终于冷静下来问道：“这事鸿运知道了么？”

姜诚摇摇头：“你是第一个。”

“哦, ”南文栋的表情并没有多喜悦, “那你们记得早点告诉他，这孩子心思敏感得很。”

虽然表面上是副满嘴跑火车的郎当模样, 但南文栋关心自家外甥的心却是异常坚定的。感受到这份坚定的姜诚也郑重其事地点头应道：“明天就告诉他。”

还不知情的小元道长在睡梦中砸吧着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在梦里他梦到自己免试获得了国家特级天师的资格证，还被邀请去参加了捉鬼协会一年一度的表彰大会，以表彰他这一年来对于协会作出的杰出贡献。

被南文栋一搅和，姜诚也没有了矫情的心思，冷静下来才发觉睡意上涌，眼皮子开始打起了架，他打了个哈欠扭头问燕衡道：“我晚上睡哪里？”

燕衡递了串钥匙给他：“四楼靠右第一间房。”

姜诚接过钥匙打算往上走，看到燕衡仍然站在原地，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那你呢？”

“我不困。”

人精姜老师看了看手里的钥匙，眉头皱起老高：“你不会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我了吧？”

“……你去睡下就好。”燕衡憋了老半天只有这么一句。

果然如此。姜诚叹了口气走过去拽燕衡的手腕：“走吧，回房间去。你今天东跑西跑的花了那么多气力，就算不困也给我去床上躺着。”

“我躺下了你睡哪里？”古板如燕衡在这方面脑子永远转不过弯来。

姜诚翻了个白眼：“还能睡哪里？当然是一起睡啊。”

刚才亲得毫不犹豫的燕老师突然脸爆红：“这不妥。”

“怎么就不妥了？”姜诚好笑地看着燕衡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亲都亲过了还怕躺在一张床上？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当然你要对我做什么我也不介意。姜诚在心底补了一句，看燕衡的脸色还是决定不要再说出来刺激他的毛细血管为妙。

姜诚看着燕衡的胸口起起伏伏，似乎是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脸上的热度终于褪去，他听到燕衡对自己道：“我睡眠极浅，会影响到你。”

“别推来推去的了，不就睡个觉嘛，我们又不是谈精神恋爱。”姜诚忍不住怼道。

最后燕衡还是被拉回了房间里躺下。两人并排挤在并不宽敞的床上，姜诚能感觉到燕衡身上那股特有的檀香味直往自己的鼻子里钻，嗅着就有一种令人安心的神奇力量。他的余光瞥见燕衡姿势僵硬地保持不动，勾了勾唇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姜诚是被一阵洪亮的鸟鸣声惊醒的，他尝试着弹动了一下手指，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仿佛跟八爪鱼似的双手双脚居然都缠在燕衡的身上。燕衡仍然保持着昨天躺下的姿势闭着眼睛，感受到缠在自己身上的姜诚有了点小动作，眼皮翕动几下，姜诚赶紧眯上眼睛，透过一点点缝隙去观察燕衡的反应。

燕衡很快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便是扭头去看抱着自己的姜诚，发现对方似乎仍然睡得酣甜，微微正了正身子试图让姜诚靠得更舒服一些，等一切做完之后又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暗中观察的姜诚简直要被男友的贴心和可爱给萌哭了。

既然燕衡还没有起床，那就说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姜诚遂安心地眯起眼睛，枕着燕衡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姜诚就睡到了早上十点，再度醒来的时候燕衡已经起床下楼去了，姜诚在床上打了个滚又伸了个懒腰，抬手取下了台灯底下压着的那张便利贴，燕衡遒劲有力的字映入眼帘。

南文梁至，一楼寻我。——正一。

燕衡签“正一”是端端正正的楷书，有板有眼人如其名。姜诚读完之后把字条收到了口袋里，盘算着给燕衡去寻一方印章刻上字日后送给他。

姜诚起床穿了衣服，在洗手间里打点好自己出门时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腹中空空有一种能吃下小孩的饥饿感，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只下到二楼去招待所的餐厅里吃早午饭，等吃完再作其他打算。

顺从心意走到二楼餐厅的姜小爷发现今天餐厅里的菜色比自己昨天晚上尝到的要好上不少，好奇地对拿着铲子虎虎生风的打菜大妈问道：“大妈，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为什么菜那么丰盛啊？”

大妈手一抖勺子上的肉就去了三分之二，她抬头似娇还嗔地瞪了姜诚一眼，发现也是个小帅哥便不由眼前一亮，又把勺子伸去盛红烧肉的餐盆里舀了一点添在姜诚的饭盒里：“你就是燕老师昨天带回来的小姜吧？”

姜诚点头，为了再多加点肉不择手段地露出了一个专门放送给师奶级人物的迷人微笑道：“哎，是我。”

“你也是个好看的，大妈看了还挺喜欢的，”大妈一边啧啧赞叹一边居然还真又舀了点肉汁添在饭里，“你可能不知道哦，小南老师今天要来咱们餐厅吃饭了。”

小南老师？南文栋吗？姜诚不解道：“南文栋他昨天不是也跟我一起吃的这里吗？”

大妈笑呵呵道：“小姜啊，南老师是南文栋，小南老师是南文栋的弟弟南文梁哎。这两位可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捉鬼月刊》的报道都是叫他们‘栋梁双杰’的。”

姜诚秉持着“好奇害死猫”的态度继续稳扎稳打地拿完了一轮菜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吃完这一顿再去关心那些有的没的奇怪的人。然而还没等他第一口菜塞入口中，只听到餐厅外面响起了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长相和南文栋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了餐厅外面，倪大壮局长满面春风地跟在他身旁，笑得丝毫看不出昨晚躲在墙角画圈圈的心理阴影。

姜诚只消一眼就看出了那人并不是南文栋，或者更确切一点来说那位就是才到的“小南老师”南文梁，同南文栋身上流露出来的自由散漫截然不同，这位南文栋的孪生弟弟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凛然正气，让人一看就觉得极富安全感。

“这是咱们招待所自己办的餐厅，来C城办事的天师一般都会来尝尝我们招待所苏老师的手艺，”倪大壮一边走一边给南文梁介绍餐厅的概况，“你看咱们的菜色都是荤素搭配，基本符合营养要求，也能根据地方差异安排川菜、粤菜、鲁菜等等不同的菜色……南组长你要不要先尝尝这个菜？”

“不必麻烦，随便吃点就好。”南文梁拒绝起来也带着点谦和的意味，彬彬有礼四个字在他身上可谓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南文梁就打了一碗饭、一盘地三鲜和一碗蛋花汤坐到了离姜诚两个身位的座位上，其余随同而来的人不好意思多拿，也只好苦笑着随便打了点围坐在南文梁周围。

燕衡是最后一个走进餐厅的，他走进餐厅后没有急着打菜，先是看了一圈，当视线捕捉到坐在角落里的姜诚后，这才不紧不慢地打了菜，稳稳当当地端着盘子走到他跟前坐下，抬手把一盘糖醋排骨端到他面前道：“吃得太少了。”

燕衡在做这几件事的时候，除了心思还扑在如何与总局领导亲切交流上的倪大壮，几乎整个餐厅的人都在偷瞄着他和姜诚。当燕衡把菜盘子端到自己面前时，姜诚甚至能听到许多人筷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见姜诚迟迟没有动筷，燕衡干脆自己提箸往姜诚的碗里挟了几块排骨，吐字吝啬：“吃。”

“咣当”一声，姜诚又听到有人饭碗落地的声音。

南文梁不愧为雷厉风行的行动组组长，姜诚一块排骨还没有吃完，他便已经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餐盘放到处理台上去，放好餐盘后，南文梁又转身走向姜诚和燕衡所在的餐桌，伸出食指扣了扣桌面对燕衡道：“我先去做行迹分析，等你下来再讨论其他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