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

老式放映机的轴承有些老化，转起来会发出刺耳的声响。

花音和顾毅一起看向幕布，上面除了一道道白花花的影子，什么也没有。

“放映机坏了？”

“不，应该是胶片的问题。”花音拆开机器检查了一下，“这些胶片是空的。”

“再找找看吧。”

顾毅和花音一起来到墙边的柜子上，一个一个寻找着。

忽然间，顾毅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盒子。

其他的盒子都干干净净，只有这个盒子的顶部落满灰尘，好像已经有十几年没人动过了。顾毅赶紧把盒子拿出来，递到花音面前。

“试试这个。”

花音吹开盒子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卷电影胶片。

“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花音点点头，在顾毅的帮助下组装好胶片，缓缓摇动手杆。

恍惚间，花音感觉一阵麻痹，她失去了全部的感知能力，但自己的手臂依然在不受控制地摇动手杆。花音挣扎着转动眼珠，却发现顾毅的状况和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顾毅表情僵硬，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动。他不停转动眼珠，似乎在示意自己看向幕布。

花音艰难地转动视线，当她将视线挪到幕布上时，她终于明白了。

——这居然是一部第一人称的VR电影！她现在已经和片子里的主角合二为一，不仅拥有了主人公的视野，甚至连他的心情和感觉都能完美体验。

……

今天是我们与诡异世界战斗的第一百一十七个年头，是我们为自由而战的第四万两千七百零五天，是我们经历的第六千一百零一个副本世界。

也是我通关的第五个副本。

旅者星人已经在上个副本世界里与我们彻底失去了联系，但愿他们还能继续顽强地活下去。

然而，在我们的宇宙之中，我们可能已经是最后一个还在斗争的文明了。

当我即将走到副本尽头时，我申请与母星联系。

电话的另外一头，除了一片焦土再无一声回应。

这一次的诡异入侵似乎彻底戳中了瓦棚的弱点，它让整个世界在顷刻间荡然无存，甚至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不留。

我拼尽全力，终于来到了关底，我见到了那个守关的主持人。

“你很厉害，可惜还是稍微晚了一步。你的世界已经彻底沦陷了，可怜的冒险者。”

我很痛苦。

我拿起了我们最新研制出的武器——希望之星。

经过我们的测试，这东西可以完美的屏蔽主持人甚至是导演的探测，它是我们反攻诡异世界的最后手段，它能发挥出多大威力，就连我都不知道。

我启动黑球，调动虚空能量对主持人发起了进攻。

主持人先我一步死去，而我也已经奄奄一息。

已经晚了。

就算我能杀死主持人，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

身上的伤痛突然消失不见，我感到浑身舒畅，就像是睡了一觉。

我重新睁开眼睛。

周围是一片虚空之海，我正漂浮于虚空的潮水之上，大战过后留下的伤疤早已全部复原。

我抬头看去。

在那虚空之上，还有另外一个庞然大物。

祂和整片宇宙星空一样大，或者说，祂就是宇宙本身。

我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些狂信徒总说“神不可直视”。

“你很出色。”祂说道，“你愿意加入我吗？”

“不……我……永不妥协！”

“这似乎和你们瓦棚人的信念并不相符。你们自称文明的入殓师，为所有文明留下历史的骨灰，现在却要在我面前做出‘玉碎’之举？”

“你别说了，杀了我吧，我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它们正在一点点地蛊惑着我。

“我不会……不会……妥协！”

“孩子，你并不是妥协。

我们在合作，这是一笔交易。

我需要借助你的智慧、你的勇气。作为报酬，我可以帮助你重建你的家园。他们从来不会死去，他们会在你的意志下重新复活。

让我们一起来创造出一个最伟大的作品，不好吗？”

“复活？重建……我的家园？”

“是的，朋友，我们一起……”

我心动了。

……

我创建了我印象中的瓦棚中学。

这是我们瓦棚人理想的起点，我几乎一比一地还原了瓦棚中学的整体构造，包括那一座号称文明之墓的瓦棚图书馆。

【你是在创建游乐园吗？这个副本能杀死人吗？】

【W，你在做什么？】

【快些修改！快些修改！】

【加入限制！加入规则！你要做的是杀死冒险者！】

【杀死他们……获得新的力量……】

【杀！杀！杀光他们！】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多，我每次都要让自己的精神回到希望之星中，才可以屏蔽那些聒噪的声音。

……

我已经不知道在多少个平行世界里流浪了。

有了希望之星，我可以暂时屏蔽杀戮的欲望，这使得我消灭世界的效率变得极其低下，我获得的规则之力很少，以至于我根本无法重建瓦棚。

建立一个瓦棚中学，已经是我的极限了，瓦棚的普通级通关率甚至已经达到了60%。

为此，祂对我十分不满。

“W……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这么下去，我会把你还有你那座图书馆里的所有历史书，全都丢进虚空之海。”

“是，主人。”

我妥协了。

我知道，当我第一次妥协之后，我就再无反抗的余地。

对不起，瓦棚。

我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

【杀……杀杀杀……杀光他们……】

【人类不值得同情……】

【你还想让你的瓦棚重现荣光吗……】

【W，这都是牺牲……这是必要的牺牲……】

【杀死他们……你才能重建瓦棚……】

【丢下你的仁慈之心吧……】

那一天……

我记不得是哪一天了。

我也记不得自己肆虐过多少平行世界了。

我发现，即使我待在希望之星里，我也依然能听见那些恼人的呓语。

或者说……

当时，我已经完全疯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躲进希望之星。

又或许说……

希望之星已经放弃了对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