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陈暮星自从上了车之后，情绪就不太对劲，垂着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繁星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几次故意逗着她试探都被敷衍过去，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也慢慢的老实下来，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清月将她放在自己腿上，而陈暮星看着沉睡的女儿也终于开了口。

“妈……”

她看着江清月有些欲言又止。

江清月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抿了抿唇，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你知道沈清砚的妈妈为什么会和隋意的爸爸离婚，又嫁给沈世斌吗？”

陈暮星摇头，但以谨夏阿姨现在对隋意极尽弥补的姿态，以及隋意爸爸之后那些疯狂的举动，应该绝不是普通男女婚恋自由那般。

“赵瑾夏是一个孤儿，从小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

虽然他们这个圈子个人也有个人的秘密，但感情这种事一直是作为八卦传播最为快速的，当初沈世斌追求赵瑾夏成功后颇为高调，带着去了不少场合，所以这对差不多算是人尽皆知了。

当然，如果只单单是沈世斌和赵瑾夏的情爱故事，那大部分人也就知道就知道了，因为豪门少爷抱得美人也没什么稀奇。

但他们的故事精彩就精彩在一波三折。

后来沈世斌突逢意外昏迷一年，而这期间隋自牧横插一刀，不仅夺爱成功还在这期间诞下一子。

如果是当做故事讲给人听的话，那大部分倾听者大概都会忍不住问一句：然后呢？沈世斌醒了吗？

沈世斌醒了。

他不仅醒了，还用雷霆手段抢回爱人，并将有夺妻之恨的隋自牧摧毁逐出。

之后低调做事，很少再出现在公众面前。故事到这里，也算是一个还不错的结局了。世上每天都在有新鲜事出炉，这个事也很快的被大家抛诸脑后。

直到十几年后沈世斌突然宣布赵瑾夏离世，让他们再次回到八卦大众的视野，而好事者发现就在几天前那个隋自牧也去世了。这一发现让八卦群众哗然了，殉情的说法迅速传开，而当初全程围观这件事的人们没想到还能吃到陈年旧瓜的后续，免不了又是一番回忆和议论。

当年这件事虽然没有大范围的传播开来，但混一个圈子的还是多少都有耳闻的。所以，江清月随便不是事件核心见证人，只是道听途说，但讲出来的，除了最后“殉情”一说，竟和沈世斌的说法并无太大差异。

“看热闹的人也更喜欢有噱头的说法，单说我听到的版本，就是说她为了那个男人殉情而死。反正是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死亡的真假的，现在看到她突然以这种形象状态重新出现在面前，还确实挺让人惊讶的……”

“殉情？”

陈暮星嗤笑着就流下了泪来。

“不要侮辱她了，那种人渣也配吗。”

她的人生已经被那个男人彻底毁了，还要在假死后被一群看热闹的按上为了那个男人殉情的名头，真是令人作呕。

“是啊。”江清月叹息，“她当初还在舞蹈学院的时候就已经在很多国际大赛上得奖，据说是一个很有天赋的舞者，本应该有光明的未来，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这其中经历了什么又受了多少苦难，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江清月不知道她受了什么罪，但是陈暮星知道，她不仅知道，还感同身受的体验过。

她看着江清月怀中自己女儿的睡颜，眼中有无限的悲悯。她尚且有希望和微光支撑着她扛下去，而她呢？她的希望和光却正是那个施暴者。

“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理解并支持你。”江清月握着她的手说，“我的女儿有着善良慈悲的心，我很高兴。”

“我哪是有着什么慈悲的心啊……”

陈暮星抬头看着江清月，觉得她既然已经揽下了这个事情，有些事她妈妈也有知道的权利。

“依晗被卖到秀色会所那次，是她给我通风报的信，才避免了那场悲剧。还有在遇到您之前，我在秀色会所里，也曾两次得她相助，包括这一次能够跑出来，也是她用命换来的。”

江清月知道陈暮星这次能够逃出来，是赵瑾夏用自杀换来的。这在陈暮星出来之后就说了，但并不知道她们之前还有更多的渊源，更不知道解依晗那次能够及时脱险也是受到了她的帮助。

“那她为什么不逃出来呢？她曾帮助过你为什么不让你告诉沈清砚，早点帮她逃出来呢？既然能给你打电话告知依晗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清砚她还活着呢？她明明拥有一个的自由，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等死？”

江清月不解的问。

“听了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就知道了。”

陈暮星缓了一会儿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她的确受了很多很多的罪，这个罪不单单是在她脸上的伤疤和消瘦的身体。更多的是在精神上。你知道我在隋意那里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地方吗？”

她眼睛看着前方，神色痛苦的去回忆那个场景，“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一个紧紧锁着的房间里，里面有着一整面墙的投影，音响被放置在绝对够不到的屋顶上，整个封闭的房间里立体环绕的循环着……年幼的隋意被人渣父亲虐待折磨的视频。”

“才几岁的小孩子头发连着巴掌大的头皮被直接拽下，拿火烧着他的衣服看着他边哭边叫的自己扑灭，将他的头一次次的按到水盆里在窒息前再捞出，拽着他的胳膊故意扭断再重新接上如此反复，牙齿被拿着钳子一颗一颗的拔光，小孩子满嘴满脸鲜血的哭喊求饶，人渣对着镜头说‘赵瑾夏你再不回来，下一次我就挖了你儿子的这双眼睛’，逼着小孩子喊妈妈回来，求求你快回来。”

“而就在这个地狱一般的房间里，这个孩子的妈妈，蜷缩在角落里，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的念着‘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