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纽约的航班上，陈俊心情并不轻松，一直想打瞌睡，可惜未能如愿。

压力如山袭来，科里昂家族处于风雨漂泊当中，一个浪头就可能掀翻这条大船，当然那种浪必须是滔天巨浪才行。

到达纽约的时候已经深夜10点多，刚下飞机，外面漆黑如墨，五米外难见人影，令人心情糟糕的是，还下着暴雨。

滴滴答答，大风卷起雨滴直接往人身上倾洒，沾湿了他的衣角。

坐上车，听着骤雨的侵袭，啪嗒啪嗒，陈俊的心情反而倏然宁静下来，玛莲娜握着他的手，或是出于女人的敏锐直觉，她预感到这一趟事情的不简单。

玛莲娜提出住到山顶别墅去，陈俊拍拍她的手，安慰说不用，这一次他要直接带她去科里昂庄园。

到达长滩，科里昂庄园如同巨兽一般匍匐，灯光通明，遥遥从外面看过去，竟没有一丝暗的地方。

黑铁大门拉开，车子驶入，陈俊拉着玛莲娜的手，进入科里昂家族大厅，他能感受到她受到仆人注视的窘迫与紧张不安。

现在他只能给她轻微安慰，做不了许多，因为他明显在里面看到许多黑色制服的科里昂家族党徒，他们一一向他投来许多目光，质疑，戏谑，幸灾乐祸....

陈俊没有先进入办公室，招呼来女管家，叮嘱她将玛莲娜安排在他以往的房间，随后他才缓缓走进了那间古旧的拐角红木办公室。

所有人都在，老教父维托科里昂，弗雷德，迈克，还有卢卡布拉齐，克莱门扎，忒西奥。

他们分布坐在属于每个人的位置上，虽然看上去有些松散，但有着鲜明井然的秩序。

老教父维托科里昂靠近那张办公桌的位置最近，卢卡布拉齐，克莱门扎，忒西奥在他下面，而迈克与弗雷德作为亲属围绕在他后面。

那张办公室的专属座位是空的，没人坐上去，看来就等着陈俊。

“这里的雪茄味太重了，应该透透气。”

陈俊挥手驱散鼻尖的白色浓雾，走到办公室的窗户旁，拉开一角，微微透出带着湿润雨气的清新空气。

教父的脸色平静，卢卡布拉齐面无表情，克莱门扎与忒西奥各自微微一愣，互相看对方一眼，刚刚充满怨念的神情转眼消散大半。

他们没料到威廉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没料到他的表情如此轻松闲适，也没料到他的身上的气势隐隐大变，锋芒凌厉，又沉渊厚积，难以揣测度量。

他现在给人的感觉极为复杂，就像是个一手拿着马丁尼的优雅绅士，一手拿屠刀穿着高贵西装的职业刽子手，需要敬畏，出于多年混迹帮派的经验，克莱门扎与忒西奥选择暂时收敛起了怒火。

迈克坐在教父的身后，隐隐有些好奇与惊讶，哪怕之前在华盛顿和威廉通过话，他也没想到威廉会成长到这种地步。

短短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神态，就轻易令两位损失惨重，心怀埋怨的科里昂家族大将偃旗息鼓。

“不要拘束，有什么想说的，想要发泄的都可以向我倾诉，我保证到了明天我会忘记你们对我的怒火，我们的关系还是和最开始一样。”

陈俊拉开办公桌的椅子，坐上去，双手交叉放在桌案，看看克莱门扎与忒西奥两人。

“我们倒没有真正的怒火，威廉。”克莱门扎率先说道：“我们服从于科里昂家族对我们的指派与条令，就像是我们和教父从青年时就打拼到现在，我们保持忠诚，一刻未变，哪怕现在塔塔利亚家族与巴齐尼家族对我们的掠夺，令我们损失惨重，但我们依旧坚持等到你的回来。”

“你是教父的继承者，科里昂家族的掌舵人，先前你并没有就科里昂家族产业重心的计划和我们讲过，我们能够理解，毕竟你给我们许诺过分裂出科里昂家族，成立自己家族的美好愿景，同时给予了我们优渥的资产，我们非常感激。”

“但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尽管这个解释来的很晚，不过这不单单是给我们的，同样是给我们手下的人。”

克莱门扎平常性格火爆，能压制住脾气，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着实不容易。

陈俊沉吟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解释，一旁的教父直接说道：“转移的科里昂家族的计划是我的意思，威廉只是我计划的执行者，他无须为此解释。”

克莱门扎摇了摇他那颗水牛般的大头，想要开口，最终还是忍下去，教父选择用他仅剩的威严替他揽下了过失，他只能忍受，要不然必定触怒两个人。

陈俊想了想，看着一言不发的忒西奥，“你呢?”

忒西奥看了看教父，转而回道：“我不想就我们在这场战争中的损失向你发泄任何怒火，但我想说的是，科里昂家族应该在强盛中转移，而不是在虚弱时。我们应该巩固组织，暂时停止科里昂家族的转移计划，凝聚力量，收复我们的失地。”

这是忒西奥的一向风格，冷静克制，原先在老教父手下干活的时候总能想出不少方法。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就今天巴齐尼家族已经在布鲁克林，开设了两个簿记点。分局负责制订保护名单的警长给了我这个消息。你知道的我的地盘就在布鲁克林，估计一个月后，我在那连个挂帽子的地方都不会有了。”

忒西奥继续说道：“不过缓解这种状况，并不是没有办法，科里昂家族拥有强大的政治与法律关系网，这是他们一直期望能与我们共享的东西，而且在纽约我们拥有很多的资产，有这两大筹码，他们会坐下来理智谈谈的。”

“这个方法不错，你充当他们的联络人吗？”陈俊笑着说。

“我倒是想，可我代表不了科里昂家族，我央求弗雷德和他们试着联络的，这样释放的信号足够友善。”

“威廉，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意见。”

“做的不错。”陈俊点点头，看着名义上的二哥弗雷德，“他们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出言不逊？”

“还好，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他们也有谈判的意思，或许他们只想要啃下科里昂家族的一块肉，目前情况我们可能需要满足他们。”弗雷德摇摇头。

“嗯。”

“他们什么条件？”

“老头子的橄榄油公司股份，旗下地产酒店，连锁酒业公司，还有克莱门扎与忒西奥手里的一些地盘与簿记点。”

“狮子大开口，他们不怕撑死吗？”陈俊嘴角上闪现一抹狞笑。

“威廉，我们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需要知道，原先我们大可不必这么干。”弗雷德柔声说道。

这话里有话，迈克有些奇怪，看看威廉嘴角上的莫名笑意，心底一寒，再看看教父安详闭目，什么也没理睬的样子，还有忒西奥叹息的表情，他微微察觉了一丝不妙。

陈俊吐了一口气：“我知道。”

“你继续和他们保持联络，确定下来什么时候谈判，尽量减少需要的损耗。”

弗雷德点点头，忒西奥与克莱门扎见到事态回转，也松了口气，尽管对现状不满意，但谈了一些事后随即离去。

陈俊看着保持平静的卢卡布拉齐：“你的损失怎么样，有什么意外吗？”

“没有，我严格遵循着你的计划，损失方面很小，基本保存了手里面的实力。”

“这很好，我相信你。”

陈俊拍拍卢卡布拉齐的肩膀，保持淡淡笑意，“注意按照方案来，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惊喜，下去吧，我想和迈克谈谈的。”

卢卡点点头离去，陈俊看着还坐在旁边的迈克：“这大半年在华盛顿还适应吗？”

“很好，我在那边生活的不错，有妻子，有孩子，有美酒，有歌声，那里简直就是天堂，要不是黑根的电话，我都不会知道科里昂家族正面对现在的状况。”

“我能做些什么吗？”迈克看看平静的教父，叹息说：“你替我走了这条最为艰难的路，独自抗下压力与面对所有的黑暗，这...我不是见不的黑暗的人，事实上我在华盛顿已经见识到了很多龌龊，我不再是那个迈克了，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要你做什么，你给艾森豪威尔担任好助手就可以了，我期望你以后能成为总统，这里的事情有我就可以，这是当初在办公室约定好的，你忘记了吗？”

“现在不过是重复之前的局面，我已经成功了一次，这次同样不难。”陈俊笑了笑：“你还有孩子？怎么没告诉我？什么时候生的？”

“前两个月，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迈克听出了他转移话题，没再强求。

“我会送礼物给她的。”

交谈一番后，聊了很久的感情后，迈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昏暗的办公室内，雪茄味渐渐变淡，只剩下教父与陈俊各自坐着。

“间谍已经找到了，我真的没想到是他。”

“我从来没有去主动去查过，我是打算将一切埋在心里的，可他自己主动非要跳出来。”

办公室内响起一声幽幽怅叹，教父身子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