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散淅淅沥沥的细雨。

打在乌篷船的挡板上，滴答滴答的作响，让船内空间显得格外安静。

白素贞目光静静地看着青年交钱给渔翁，没有出声，她的心又乱有安心，不知怎地就回想起刚才搭着许仙手上船的那一刻。

为什么那么熟稔，那么默契呢？

就宛若世俗上的夫妻一样，过惯了生活的日子，让人向往之余又不自觉的安心。

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与餐风饮露的辟谷生活截然相反，但她却在许仙的身上看到生活的气息。

千寻百觅的恩人就在眼前，她以清白之身报他的救命之恩也算是够了吧！

尽几年夫妻情分，为他诞下麟儿，然后脱离红尘、位列仙班。这不行吗，他身边不是有一个女鬼吗，比起千年的苦修，这点修行者的必要的绝情又算得了什么。

可自己能做到吗，做得到吗？

身处局外之时，想想尚觉得不忍。更何况迷于局中之时，要她去做呢！逃不过，躲不开，这就是缘分！

她就这么寻思着，偶尔想到深处，便有些面色微红。

陈俊走进船蓬内，看着白素贞发呆，有些奇怪。

不过她的样子是极美好的，一袭白衣胜雪，圣洁的仿佛要供于神坛之上，不能令人生出任何亵渎的念头。嘴角还噙着一丝温柔的微笑，亲切的仿佛是刚从邻家走出的姐姐，只等你笑着打声招呼。

两种极为矛盾的气质完美的融合在这一人身上，让男人有一见倾心的冲动。

或许所有的男子都想要娶这种女子作为妻子吧。

白素贞的美好与温婉，如淡淡的江南烟雨。

陈俊坐到了白素贞的对面，“你在想什么好玩的呢？”

“啊？”

白素贞讶了一声，恢复心神，才发觉男子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且由于乌篷船内空间较小，两人的鼻息都能互相闻到。

“没什么。”

白素贞微微撇过臻首，脸色更红了几分。

陈俊觉得这种样子的白素贞很可爱，他猜测道，“你在想报恩的事情？”

“是的。”

听到他说报恩，白素贞回过神点头，柔声道，“许公子前世身为采药牧童，曾在我未得道时，从捕蛇者手中救下我的性命，白素贞铭记于心，如今修行有成，愿还公子恩情。”

“无论是什么条件，素贞都愿答应，哪怕是公子想要我的清白身体，侍奉身边，素贞也心甘情愿。”

白素贞霞飞双颊，脸色愈发滚烫。

这么直接的吗？

而且听不出一丁点的不情愿，陈俊被白素贞的虎狼之词给吓了一跳。

他虽来到这个世界许多年，可其实一直是现代思维，他清楚这个古时代爱情往往纯洁而质朴，只在两三眼间就定了终身，却很难适应。

这种例子，就好比徐娇容和李公甫，看对了眼，在看看家世就打算结婚。

其实本质上聊斋大部分故事都是这种套路，报恩，以身相许，如果没有陈俊，就连宁采臣有聂小倩也不例外，他只能感叹于古代的淳朴。

“你确定？”

陈俊忽然心中一动，手指捏着白素贞的下巴。

她的肌肤仿佛羊脂白玉般滑腻温暖，手感很好，在这种这暧昧的姿态白素贞脸颊绯红，点点脑袋。

但下一秒，陈俊立即放开了手，摇头笑出了声音：“白姑娘很可爱，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前世可不是什么采药牧童。”

白蛇传里有许仙和白娘子的前世今生。

可陈俊成了许仙，在这个世界他只有一世，而白素贞还有前世的话，那只能证明被她心神是被神佛动了蛊惑，就好比纣王女娲庙题诗一般。

“你不是采药牧童？”

“对，我从来不是什么采药牧童，如果非要说有上一世的话，你可以理解我是北方真武帝君的师尊，这也就是他对我如此客气的原因。”

白素贞将信将疑。

“我给你讲个叫做《白蛇传》的故事吧。”

见状陈俊直接剧透，将故事不紧不慢的道来，好半响后，“你的结局被困雷峰塔下，故事讲完，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白素贞微张嘴巴，目光中布满不可思议。

但不得不承认，这故事和她记忆的那一部分一丝不差的契合。

“为什么会这样？”白素贞不解道。

“目的很简单，原因很可能在你的身上；天上的那些神佛试图以情爱纠葛，阻你这一世成仙，因为你的身上蕴藏的巨大的玄妙，甚至你就是天上某位大能的转世。”

“当然也可能在我，试图以你和我的命数中的纠葛，阻扰我的对人间的行动，甚至或者两者都有，不过你的可能比我大。”

“会是这样吗？我的身份有什么奇特之处？”

“你觉得没有吗？”

陈俊笑了笑，“你一出世就是在青城山那种道家洞天福地成长，试问哪个妖精敢在哪里作祟；

而且修炼一途上，你拜入黎山老母座下，须知道她的弟子都是菩萨之流，你一介修炼千百年的蛇妖，没有天大的福缘连见都见不到她。

最后观音大士作为佛界领袖一级的大能，三番两次以分身指点与你，试问人间那个蛇妖有这样的机缘？”

“你妹妹青蛇因为你的缘故，已经是蛇妖中顶尖的修炼福缘，可论机缘福缘不及你的万一，而且你周身氤氲清灵仙气，没有半点孽力，那像是个蛇妖，分明是谪仙！”

白素贞沉默了。

在陈俊故事中，她是紫微星转世，为了那个不存在的许仙盗仙丹，闯地府，这些都没有发生。

可她拜入黎山老母的座下却是毋庸置疑的，多次受到观音大士指教也是无可否认的。

“那你觉得是谁在影响我？”

白素贞犹豫了半响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俊摇摇头，“以你的聪慧肯定是知道的，你修炼途中只接触过你师尊黎山老母，与指点你的观音大士。”

“这两者都有可能，但是是谁指点你来寻找我的呢？”

白蛇传中，白素贞报恩，曾经询问观音前世牧童人选，而观音则留下箴言：“有缘千里来相会，需往西湖高处寻。”

白素贞已经明白了过来，哪怕她不愿承认，但是所有事情的发生都离不开观音的推动。

陈俊说着话，眼睛却没离开白素贞的脸庞，她睫毛垂下，在大而黑的眼睛上洒下一片阴影。让他想到了湖畔的杨柳在绿色湖水中投下黑而朦胧的影子，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也如诗中所云“吹皱一池春水”，充满了知姓与温柔的美。

她并无多少沮丧，表情反而有几分释然的恬淡。

“你没有半点愤怒吗？”陈俊好奇道。

白素贞摇头，温柔道，“愤怒什么，即便我已经明悟，可我还是遇见了许公子啊，这缘挣不脱，逃不掉。”

“什么意思？”

白素贞眨了眨动人眼睛，“许公子不是那前世的牧童，可今生还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啊，这我怎么还？”

陈俊一愣，好像是这个道理，又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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