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鼻子上传来一阵剧痛，房力雄高大的身影骑在了我的身上。黑暗中，我无法看清楚他的脸，但是那一双愤怒的眼睛，却清晰地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我绝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胖子和雷立行两人合力，将我抛出了人群，也许他们并不认为我能制服房力雄，但相对那边混乱的人群，这里才是更加安全的地方。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使出自己的全力，来制服面前这个罪人。

我迅速伸出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对准了房力雄那双愤怒的眼睛，刺了过去。可刚到他的面前，两根手指就是一紧。他握住我的手指用力一掰，传来了两声咯噔响，剧烈的疼痛让我发出了哀嚎。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右手一拳朝他打了过去。

猝不及防下，这一拳打在了房力雄的左眼上，他的身子也因此歪向一边。趁着这个机会，我马上一个翻身，和他拉开了一个手臂的距离。但房力雄只是晃了一下脑袋，抬起头，突然向我扑了过来。仅仅一个手臂的距离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我面前。我想要躲闪，但左手刚扶到地面，剧痛就让我倒吸了一口气，人也失去了力量。

房力雄的铁拳，如重锤一般，轰到了我的太阳穴上。头顿时一懵，一切的意识，都变得朦胧起来。我迷迷糊糊的躺在地上，看到眼前似乎有两个房力雄，用膝盖顶着我的胸口，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般，忽远忽近。

一个在说：“被人背叛……你……抛弃……”另一个则抓住了我的衣领，将脸凑了过来，大声的在喊：“你……骗了……快点……醒吧……”混杂着血液的口水溅到了我的脸上，让我闻到了一股臭味。

“啰……嗦……”

“我的一生……都献给……”他没有理会我抱怨的细小声音，依然自顾自的说着，似乎是在向我陈述着过去。但是现在的我，根本没有心情悉心的听他讲述。抬起了右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耳光。

两个房力雄都闭上了嘴巴，人影也渐渐的合并成了一个。他将我放回了地面，默默地拿起了我的右手，握住了中指。忽然，他脸上的肌肉一抽搐，我听到了第三声咯噔，手指上又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不长记性？”

“啊啊……”我大声地嚎叫着，嘴里不断的诅咒着他，骂着他，问候着他全家，但他却犹如享受着一般，开始玩弄我已经折断的三根手指。这时候，正好有几枚子弹，从人群那边射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房力雄的身上。

也许只是枪支走火，也许是有人故意射击，我不知道，但我却很高兴，我的诅咒似乎灵验了。房力雄震惊的看着自己身上的3个弹孔，松开了我的手指。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无奈，最后的他裂开嘴，想说什么，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人就倒向了一边。情况在一瞬间逆转了过来，我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看着那3根变形的手指，再看着房力雄的尸体，终于送了一口气。

我忍着疼痛，将目光投向了人群，5、6个聚光灯，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了2盏。而在灯光下，仅仅能站着的人，只是几个手握步枪，瑟瑟发抖的雇佣兵。地上摆放着的，不止有人的尸体，还有人的残躯，血红已经成了这里的主色调，甚至连空气，似乎都弥漫着一抹淡红。也许最为干净的，就是那个神秘的“天堂”，依然散发着黑曜石的光芒。

我目光落在地上的身躯中，努力地寻找着胖子和雷立行。然而在这时，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叫。我看到一个失去了臂膀的武警，突然飞扑到一个雇佣兵的头上，死命的咬着他的脖子。他痛苦的哀嚎着，不停地甩动着身体，并且向同伴求助。但是换来的，却是几颗无情的子弹。所有人已经杀红了眼，毫无意识的开着枪。只要哪里稍微有个动静，子弹就会毫无差别的扑过去。

我担心胖子和雷立行，但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将自己继续隐藏在黑暗当中。我需要一把武器，想到了被我没收的那把金色手枪，就开始环视周围。然而，枪没有找到，房力雄的尸体却消失了。

冷静下来，我缓缓地走到了原先房力雄倒下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竟然没有一丝血迹。不会吧，难道他没死？一瞬间，我的冷汗就冒了出来。他可是中了3枪！我不断转着头，看着周围。忽然，打了一个机灵，有一个冰凉的东西顶在了我的后脑上。

“房力雄，你……为什么？”我缓缓的转了过来，看到了他高大的身影，以及那金色的手枪。

“防弹衣，我也穿着。”他低声说着，对着我的肚子就是一脚。腹部传来了一阵绞痛，我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房力雄马上蹲了下来，拽着我的头发，看着我痛苦的表情，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什么主意？”

“哼哼……”房力雄笑了一阵，将枪口对准了我的心脏，缓缓说道，“头部中枪，会让人直接死亡。但是心脏中枪，却能让人体会到死亡前的痛苦。你的血液无法正常在体内循环，你的大脑会缺氧，然后你的肌肉会开始抽搐，你会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哼哼……那我劝你还是先把我的防弹衣……脱下来。”

“你的运气不会有第二次了……”房力雄一边说着，可惜的看着我，“这把枪，能射穿你的防弹衣，所以，再见了。”话音刚落，他扣下了扳机。

耳边伴随着一声近在咫尺的巨大枪声，我的头都开始嗡嗡作响起来。胸口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个巨力，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而来的汽车撞上一般，我倒飞了出去。也许是1米，也许是2米，当我重重的摔在地上时，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甚至连呼吸都似乎离我非常的遥远。我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房力雄模糊的身影，努力地保持意识的清醒。然而无论我如何转动眼球，视野都在慢慢的变黑。也许死不瞑目，就是这样的感觉。明明知道自己的挣扎是徒劳的，却依然要这样做。这就是人的本性，因为我不想死。随着视野中最后一丝光线湮灭，我微微的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一瞬间，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一股从未有过的舒适感，传遍了我的全身，就像是被母亲抱在怀里一般。

“苍厉，快看你爸爸，他上台了。”

我睁开了眼睛，顺着母亲的手指，看到高高的舞台上面，站着父亲和几个老伯：“妈妈，那些人是谁啊？”

“他们是你爸爸的上司，是警察局长、检察长和人民法院的院长哦。”

“他们很厉害吗？都比爸爸厉害哇？”

“是呢，非常的厉害。”母亲温柔的看着我，但目光却显得有些凄凉，“都是能主宰命运的人。”

“那另一个人呢？那个可怕的叔叔是谁？”我的伸出了手指，指向站在台边一个高大的人影。

母亲的目光扫过去后，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轻咳了一下，带着一丝苦笑对我说：“是玉河市最有名的企业家，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叔。”母亲说着，那个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一双锐利的眼神忽然刺向了我。一瞬间，我周围的空气极具下降，犹如身在冰窖中一般，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一缕白色。

“妈妈？”我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但一转头，却看到的是几个身穿白挂的陌生人。他们手上握着手术刀，刀上不停地滴着血。我很害怕，开始大声的哭喊，开始大声的呼唤着爸爸和妈妈，开始求他们不要伤害我。然而，他们就像是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的感情的按住了我的手臂，将一根长长的针头，扎了进去。忽然，随着一阵嘈杂声，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撞开了铁门，闯了进来。为首的父亲一脚踢开了挡在他面前的陌生人，冲到了我身边，将我抱了起来。

“没事，苍厉，爸爸来了，别怕，啊。”

“爸爸……”我伸出手，摸着他眼角上的泪珠，低声说道，“爸爸是英雄，所以不能哭。”

“嗯嗯，爸爸不哭，只要苍厉好好的，爸爸就不哭。”父亲说着，紧紧地将我抱进了怀里。

是啊，如果我死了，父亲一定会伤心，一定会流出泪水，所以我不能死。我的刑警之路才仅仅两年，才刚刚开始，梦想还未实现，所以我不能死。崭新的特别行动小组，虽然饱受争议，却有说有笑，我不想失去那宝贵的每一天，所以我不能死。陆馨和戴玉还在等着我们几个安全的回去，所以我不能死。房力雄必须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而接受惩罚，必须有人来阻止他，所以我还不能死。

我不断地挣扎着，心脏终于回应了我的呼唤，跳动了第一下。接着，随着心脏一起跳动的，是全身的肌肉一阵抽搐，我忽然张开了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四肢，感受到了自己的手指，我睁开了眼睛。

我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看起来像是庆幸，又像是无奈，或者说其实很疯狂，我果然没有死。我渐渐地将手伸进了左胸口，伸进了贴近心脏的上衣口袋中，摸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我眯起了眼睛，借助着远处散射而来的光线，我看清楚了它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金属残片，一圈金色的橄榄枝围着一面三角形的金色盾牌。在那盾牌上，还清晰地写着“警察”两个字。可惜如今，两个字的正中间，却深深地埋进了一颗铜色的弹头，破坏了它的端庄和严肃。

“没想到，会被一个警徽救下来。”我用仅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着，慢慢的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