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不二听到异鬼术这个词，明显愣了一下。

“你知道？”

莲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他的右手。

鹿不二走在深邃的甬道里，摇头说道：“具体的也不太清楚，就是审问那些尸食教的活畜生的时候，偶尔听他们念叨过。”

莲华忽然停顿下来，抬手放在坚硬的岩壁上，用力一推。

那竟然是一间暗室，破损的培养皿已经蒙尘，线缆和电路都是断裂的，巨大的牢笼里是狰狞可怖的枯骨，手术台上有一具尸体。

笼子里的枯骨显然是来自于某种异鬼的。

而手术台上的尸体是人类，背后却生着一双骨翼！

可惜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资料留下来，只有不知道多少年前实验残留的废弃物品，但仅仅从这两具枯骨，就能看出一些门道了。

甬道的深处还有很多这样的房间，配置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区别在于异鬼和人类的尸骨形状各异，看起来奇形怪状的。

不止如此，甬道两侧还多了许多风化的枯骨。

魁梧壮硕，杀气腾腾。

他们披着铠甲，跪坐在墙角，怀里抱着枪斧。

看起来就像是这里的守卫。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果然是康斯坦丁的手笔。”

莲华轻声说道：“他出身原始遗族，有着一些独特的信仰。他相信人死后，灵魂寄宿在骨骼里，埋入土壤方得解脱。但如果把尸骨拘禁起来，灵魂就永远不会熄灭，永远守卫在这里。”

她顿了顿：“他每过一处都会把自己的追随者留下。这些追随者们会认为这是莫大的殊荣，他们会得到不朽，等待着君王的回归。”

鹿不二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真特么的神棍。

岩壁上时不时还能看到绘有古老神魔的破旧壁画，看起来就跟往生部刻在身上的图腾是一样的，赫然就是创生母巢的一部分进化链，最下方还有用某种原始文字记载的一些注释。

“能看懂么？”

鹿不二好奇问道。

“创生母巢，不朽的神灵，象征起源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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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平静说道。

鹿不二知道肯定不止这点，只是她不愿意多说而已。

“所以说，异鬼术就是把暗质融合到自己的身体里？”

这不是跟他所做的事情一样嘛。

“差不多，但也不止这些，要做到完美的融合。尸食教徒的进化显然是畸形失败的，他们的身体会因此而腐烂，命不久矣。我曾见过真正掌握异鬼术的人，就相当于体内多了一种器官。”

莲华淡淡说道：“那个人……你也见过。”

鹿不二一愣，脑子里掠过了一道道身影。

第三代神圣君主，圣山里的古老秘密，异鬼术。

该不会是龙雀吧？

“等会儿，一种器官？”

鹿不二捕捉到了重点。

“是的，一种器官，每个人对暗质的适配性不一样，因此异鬼术只能掌握一种能力。那些掌握异鬼术的人，被称之为叛逆者。他们往往会选择四大进化链中的某种异鬼来进行融合。”

莲华双手抱胸，解释道：“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变成某种单一形态的异鬼来战斗，从而获得非常强大的力量。不仅如此，康斯坦丁还能把暗质给分离出来，然后膨胀很多倍，变成自己的傀儡。”

鹿不二陷入了沉默，听起来跟自己的能力也不太一样。

但又有点相似。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这块血肉，大概就是实验品的副产物，暗质已经被提取走了，因此才失去了控制，侵蚀了整个地下空间。”莲华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宛若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眼神变得凛然起来了。

“找到了！”

鹿不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

轰隆一声，地底遗迹轰然震动起来，碎石簌簌滚落。

整个遗迹都在暴动，马上就要爆炸了！

莲华看了一眼他的手，已经习惯了这种肢体接触。

鹿不二带着一路冲出甬道，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宽阔广场。

巨大的圣象屹立在黑暗里，已经彻底被血肉和筋膜给侵蚀了，那些裸露的血管里流动着滚烫的血液，仿佛心脏般有力的搏动。

这就是血肉的核心，它增殖的肉块侵蚀了四面八方的岩壁。

到处都是狰狞的血管，强劲地跳动。

“哈咯！”

安南的声音响起。

他倒退着走路，走向广场正中央的石梯。

那座石梯的尽头是一座大门，似乎是唯一的出口。

“你们来晚了，这里马上就要引爆了哦！我劝你们不要动，否则的话我就会立刻把这枚血肉引爆，大家一起升天！”安南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遥控器，上面有一枚红色的按钮，随时都会按下。

砰！

一枪打爆了他的手里的引爆器。

“你特么忽悠谁呢？”

鹿不二骤然冲了出去，电光闪烁间带来巨大的爆发力。

莲华眯起眸子，这小子一直都是这么莽的么？

“雪莲，赶紧想办法。”

鹿不二大吼道：“我只能给你争取三十秒的时间！”

莲华美眸里闪过一丝异样，她似乎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血性的年轻人了，明明位阶远不如对手强大，却依然敢于挑战。

她闭上眼眸，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里弥漫圣光。

整个地下广场的结构在她的眼里纤毫毕现。

也仿佛看到了那尊圣像深处的血肉核心。

砰砰砰！

安南连开三枪，却全部被少年抬起右手挡住。

子弹打在手掌上，却仿佛碰撞到了钢铁。

“嗯？”

安南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刚才瞄准的目标，实际上是那个修女。

因为她看起来，好像有办法阻止爆炸一样。

但眼前这个军官有点太麻烦了。

“那伱就去死吧！”

安南在之前的战斗里半身被烧焦了，只有右手还能够活动，便汇聚起一道巨大的风刃，朝着迎面而来的少年一斩而下！

轰隆！

风压切断了额发，鹿不二后仰滑步躲开。

他以手撑地稳住重心，缭绕着电光的鞭腿横扫出去。

“谁还不是个天象系呢？”

安南却凭借风带来的速度侧身躲开，右拳再次轰出。

鹿不二实际上很想动用不朽之力，但位阶的差距似乎的确太大了，因此他果断选择硬碰硬出拳，只是指尖夹着一枚晶片！

刹那间，安南似乎也看到那东西，眼瞳微微一缩。

轰！

巨大的火焰凭空炸开，蘑菇云冲天而起。

滚滚升起的烟尘里，安南的左眼被炸瞎了，只剩下了烧灼的眼洞，身上还窜着炽热的火焰，被他用一阵劲风给吹散。

“你就这点水平，还要去挑战龙雀啊。”

鹿不二恶狠狠说道：“喝了几个菜啊？”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电流闪烁。

忽然间，从天而降一道风刃狠狠撕裂了他的后背，鲜血如同瀑布般喷涌出来，巨大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略微恍惚。

安南翻滚落地，一步破空冲上前，试图用风刃割喉。

没想到鹿不二在受伤以后一点儿僵直都没有，一把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捏碎了晶片的手掌赫然窜起灼热的火焰！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鹿不二抬起头，惨笑道：“这只手，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龙雀给的三枚晶片，分别有三种能力。

火龙的冲击。

火焰的爆炸。

还有燃烧在手掌的炽热火焰。

这种火焰伤不到他，却能够沿着敌人的手臂弥漫。

顷刻间，安南发出一声惨叫，右臂骤然化作了焦炭。

“你这活畜生在虐待别人的时候，没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吧？”鹿不二一把将他碳化的手臂扯了下来，接着一记狠辣的上勾拳！

砰！

电弧炸裂！

安南被打得飞起的同时，再次吐出一口飓风！

轰隆一声，鹿不二被狂风正面击中，胸膛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他像是断线的纸鸢般倒飞出去，狠狠跌落在地上。

两败俱伤！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地底遗迹陷入了死寂。

那些血肉不再跳动，而是泛起了诡异的血红色。

大量的血气弥漫出来，浓腥得令人作呕。

“哈哈哈，要爆炸了，你们要玩完啦！”

安南踉踉跄跄地走上石梯，像是个摇晃的木偶人。

“螺旋，爆炸，升天！”

他肆意的嘲笑声回荡在寂静里：“蛀虫们，去死吧！哈哈！”

鹿不二抬起头，赫然看到那座圣像内嵌的血肉即将爆炸。

这个时候，莲华手里的耳机响起了急促的声音。

“鹿不二，你那边什么情况？祭祀殿的人来了，他们为了抑制爆炸，打算直接对整个地下空间进行大湮灭！”

那是蔷薇焦急的呼唤声，混合着达蒙疲惫的叹息。

鹿不二强撑着抬起头，鲜血糊满了整张脸。

他没有大吼着回应，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刻，莲华睁开了眼睛。

她什么都没说，把耳机扔了回去。

“我有办法了。”

她轻声说道：“要不要相信我，你自己选。”

·

·

地下街区外，龙雀坐在轮椅上，对着微型麦克风说道。

执法局的查尔斯局长带领监察们封锁了现场，脸色铁青。

谁都没想到，这个最关键的节点上，大祭司会出事。

祭祀殿的反应很快，六位主祭在十分钟以内就已经赶到了现场。

这些都是大祭司的学生，实力清一色都在第四界层。

即完美界的进化者。

起源，荣耀，胜利。

这是一个分水岭。

而在这之上的第四个界层，就是完美界。

“龙雀裁决长，查尔斯局长，如今的情况已经很不能再拖了，我们不能让地下的那团血肉爆炸，否则整个地下街区都会完蛋，地表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两害取轻，动手吧。”

那位主祭是一个病怏殃的年轻人，哪怕自己的老师很可能已经死了，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不停地打着哈欠，仿佛快睡着了一样：“大湮灭以后，我还要赶回家睡觉。”

他的手里捧着一枚金色的莲花，在昏暗的巷子里熠熠生辉。

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剩下的主祭们都戴着面具，没有一个人说话。

龙雀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那个少年的消息了。

或许他此刻已经完蛋了。

达蒙和蔷薇还没撤出来，一旦那枚莲花沉入地下，他们都会死。

包括那些审判官，以及无辜的平民们。

不，不仅如此。

所谓的大湮灭，是祭祀殿的禁忌武器。

这东西的威力他是知道的。

不仅是地下，这附近的街区都会受到影响。

他们这些进化者是能撤离，但其他普通人不行。

“龙雀，你还在犹豫什么！”

查尔斯局长冷着脸说道：“死那么几个人而已，相比于整个地下街区和地表的安全，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么？”

他怒吼道：“再拖下去，我们都要死。”

六位主祭抬起眼眸，生命能量暴动起来，已经准备强行湮灭了。

“救援小组请注意，你们还有三十秒时间，立刻对地底深处的遗迹进行湮灭！这是命令！请注意，这是城主府的命令！”城主府秘书冰冷的声音回荡在通讯频道里，来自罗素家族的命令已然下达。

这个时候整个神根城高层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又是所谓的电车难题。

一边是地底深处的下属，以及无辜的平民。

另一边是地表和地下千千万万的平民。

该如何是好呢？

这对于龙雀来说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正当他闭上眼睛准备认命的时候，耳机里却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相信我。”

鹿不二认真说道：“我能解决。”

不仅仅是鹿不二的声音，还重叠着一个冰冷的女声。

就是他们的声音，仿佛坠入湖面的陨石，掀起轩然大波。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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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雀骤然睁开眼睛，从口袋里取出一管试剂扎在腿上。

狂风骤起！

轰隆！

地下街区颤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极其惊人的气势在节节暴涨。

“我以异端裁决所大裁决长的身份宣布，此时此刻地下街区东街救援小组的指挥权已被我剥夺。我将拒绝来自城主府的一切指令，现场一切试图对地下遗迹进行湮灭的行动，都将被视作异端行为。”

龙雀抬起的眼瞳里燃起了燎天的大火，赫然从轮椅上起身。

他的白发飘摇起来，高大伟岸的身躯仿佛笼罩了整个地下。

这一刻，六位主祭竟然感觉到了一股磅礴的威压。

他们的气息竟然被压制了。

因为龙雀的生命能量波动竟然在节节暴涨！

第三胜利界。

第四完美界。

第五威严界。

第六……慈悲界！

不是吧，怎么又来一次！

查尔斯局长几乎被这股巨大的威压给吓到心脏骤停，怒吼道：“诸位主祭大人，快点强行突破！这家伙疯了，他疯了！”

六位主祭顶着扑面而来的热风，眼神骤变。

他们已经被巨大的压迫震慑，寸步难行。

龙雀的眼瞳里仿佛倒映着地狱，狂暴的暗质在他的体内动荡起来，他的背后竟然燃起了燎天的大火，森然骸骨从火焰里拔地而起！

这是……圣徒的力量！

这是，异鬼术！

正当那位病恹恹的主祭打算捧着莲花强行突破的时候。

“你已涉嫌非法阻碍公务罪。”

森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地下街区，仿佛恶魔在咆哮。

龙雀漠然开口：

“你已涉嫌非法屠戮公职人员与联邦公民罪。”

“你已涉嫌勾结异端破坏城市安全与宗教和平罪。”

“你已涉嫌叛教罪。”

每一句话都仿佛重锤锤击在众人的心底。

火焰里的骸骨巨人骤然咆哮，巨大的声音回荡。

“你已被锁定——”

龙雀抬起右手的食指。

这一刻他的指尖仿佛能够爆破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