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闺房内，林慕秀有些忐忑的握着自己的双手。她端坐在铜镜前，橙黄色的镜面反射的是一个面容清秀柳叶眉丹凤眼的姑娘，眉眼之间透着伶俐。不过此时她的表情却有些狰狞，惶恐与忐忑不安之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毒。

莺啼一掀帘子拿着个空碗进了屋，林慕秀看到她一下子便站了起来，而后似是觉出了什么不对，才有些讪讪的坐下，语气中压抑着一丝颤抖说道：“事情办得如何了？她可服下了？你看着有没有什么不对？”

莺啼福了福身子，把心里那点兔死狐悲之感压了下去，恭敬的回到：“小姐放心，她似乎也很感念小姐的这一番心意，喝的很是痛快。”林慕秀听到此话，握紧的双手才慢慢松开，理了理神情道：“那便好。”

“不过，小姐，我看着灵毓也没有什么二心。不过是年纪小了一些，这做事未免会有些不周全的地方。她心里还是忠于小姐的，这小日子里喝红花是否有些...”

林慕秀听闻此言冷笑一声，站起来转过身拉住了莺啼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不是小姐我心思重，容不下人，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灵毓和你并非一样，是这府中土生土长的孩子。

虽说她也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可母亲早就告诉过我，那孩子是父亲抱来的。我也记得小的时候，她的吃穿用度竟是与我一般无二，保不齐是父亲...若不是外祖家权势大，谁又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样子呢。现在她是懵懵懂懂，万一有一天谁走漏了什么风声，这宫中可不比府中，行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说到这话锋一转，神色带了些郁郁，无奈道“小姐我是赌不起的，于是便也狠下了心肠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你也别怪我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事关你我的性命，可是万万不敢马虎的。这事儿确是我对不起她，以后便多补偿些还还我的罪孽罢。”

莺啼看着林慕秀扶额喟叹，眼中似是有泪光闪过。她便觉得小姐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老爷平日里对待小姐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便是她一介小小丫鬟都有些同情小姐。

如此，也就掩下了心里对灵毓的那点怜惜之情，毕竟她是这林府的家生子，虽说和灵毓有些姐妹情分，但从小一直忠心的还是她家小姐。

灵毓并不知道林慕秀是怎样劝慰莺啼的，她此时疼的已然有些痛不欲生了。那股气流一直在小腹内乱撞，真不知林慕秀到底下了什么猛料，竟然有这么大的药性。

无奈之下，灵毓心神一动又来到了空间之内。她跌跌撞撞的跑向灵泉，从灵石那里滔了一口水喝下，也顾不上脱衣，便直接跳进了水池之内。霎时间一股温暖的气息便将她包裹起来，虽然这头上还是渗出了阵阵冷汗，但小腹那里的疼痛到底是好了些。

半个时辰不到，灵毓便觉得神清气爽，之前的痛苦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池中之水，却已然浑浊了起来。灵毓眼神暗了暗，事已至此，也没心思深究林慕秀到底对她用了什么猛药。随手拿了两本医书和心经便回了屋子。

正巧，刚回来就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不知何故。

灵毓来来回回的进出空间，也是会耗费心力的，于是脸色就带了些苍白。她又不能穿着湿衣服莽莽撞撞的见人，于是也就耽搁了一会。

她装作虚弱的开了门，就见外面浅草她们正拿着些补品不满的看着她。

灵毓脑筋一转，虚弱的福了一礼，语气也柔弱的问道：“不知几位姐姐到灵毓这里有何贵干？刚刚一时不察竟是睡了过去，让各位姐姐久等了。”

“无妨，”朱颜凤房里的大丫鬟青衫忙按住了她的礼，笑道：“你这般虚弱自当是好好休息，夫人听说你因为上次落水，这小日子一直不得好，便命我送来了这些来与你好好补补身子。”

“这哪里使得，是灵毓的不是，劳夫人挂心了。”

青衫听了她这话摆摆手，笑道：“你救了小姐一命，夫人自然多记挂你一些，就连我现在怕是也不及你在夫人心中的地位呢，都是自己人，并不必如此客气。”说着也不给灵毓插话的机会，又道：“既然你已经收下了，我也该回去给夫人报备一声，就不进去了。你如今还病着，外面的风又这样大，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灵毓福了福身子，柔柔的说：“灵毓送送姐姐。”

青衫按住了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头，灵毓也就顺坡下驴，没有执意去送，站在门口望着青衫款款而去。

看着她远去，灵毓心里冷哼不已。当真是夫人眼前最得力的大丫鬟，偶尔来自己这里一次也是不安分，非要让满院子的丫鬟都嫉妒自己才好呢。

“哟，瞧瞧青衫姐姐都带来了什么，燕窝人参，”说着浅草在灵毓来不及搬回屋里的盒子里不客气的乱翻了起来：“哎哟，竟是上好的阿胶。真不知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不就会点水性，还真是得了夫人的青眼儿捡了个大宝呢！今儿个还让青衫姐姐在外面等着你，我看呐，怕是过不了几天便要称您为二小姐了吧！”

“休要胡言乱语！”灵毓还未说话，那林慕秀却是从正堂掀帘子出来了。就算看见林慕秀脸上有些许不快之色，但浅草仗着自己一家三代都在这府中当值，自己爷爷是夫人信任的管家，并没有任何悔改的迹象。

竟然还撇了撇嘴，顺便瞪了灵毓一眼。

灵毓注意到林慕秀看浅草的眼神有些暗了。

对于一个总有一天会自己作死的人，灵毓也不稀罕和她计较。转过身给林慕秀行了个礼，叫了声小姐。

林慕秀对着她脸色好了起来，笑眯眯的拉住她的手，嘱咐她好好休息，并体贴的安排人把那些补品都搬进屋子里。

灵毓注意到林慕秀问她可要请个郎中的时候，双手有一丝不自然的颤抖，于是故意拉了拉声音，过了会才推说不必。

也是托林慕秀的福，这以后那几次相府太医来诊脉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略过了她。灵毓也乐得清闲自在，正不知如何才能遮掩自己寒毒已清的事儿呢。朱颜凤那边，自有林慕秀去遮掩。

这对母女，各自聪明，却刚好便宜了灵毓。

………

转眼间便是二月初二，距离选秀的日子已经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和上辈子一样，从相府来的教习嬷嬷已经在专心致志的指导起林慕秀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灵毓起初还装作好奇的样子，在旁边大大方方的学着，后来似乎是看的腻味了，便是莺啼叫她，也总是见不着人影。

如此这般，林慕秀和朱颜凤一起，倒是都放心了些。

他们却不知灵毓上辈子位列淑妃，早些时候因为这宫规是吃了不少苦头，论起来这方圆规矩便是林慕秀再学个三四年也不一定比得上她。

现如今灵毓总是逃着那教习嬷嬷，与其说是想消除那对母女的疑心，不如说是怕接触太多漏了马脚。

还有便是灵毓正在想法设法的逃过作为一个丫鬟与林慕秀一同入宫的命运，她不想就算日后成名，位列一品淑妃，也总是生活在她的光环之下。

灵毓知道长公主曾经留了一些珍稀珠宝给她，还有与林老爷结为夫妇的信物证明。可惜那书中写的并不清楚，她重生这么久以来也并未想到公主会放在哪里。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找来了钟妈妈。

钟妈妈曾是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就算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却也总该会有一些线索的。至于时机，灵毓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第二个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了。

并没有和钟妈妈坦白自己和她只是一本书中的小角色，只说她落水昏迷的三天里大梦十年，梦到了前世今生，和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灵毓说知道了自己是长公主和林老爷的孩子，也知道了害她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就是林府的当家夫人朱颜凤的时候，钟妈妈才由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慢慢试着接受这种说法。

而当灵毓说到钟妈妈是长公主身边最忠心的人，为了保护她才自毁容貌，藏身于这林府中，长公主身边其他忠心的宫女都被朱颜凤赶尽杀绝的时候，钟妈妈眼泪是怎的都止不住，直拉着灵毓哭泣，仿佛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还有压抑统统发泄出来。

灵毓眼眶也是通红，她抱着钟妈妈也是泪如雨下，上一辈子到死都没有明白，如今才敢说出口的真相，那些恨意和悔悟交加，怎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心酸就能概括的？

“所以，灵毓才找了妈妈来。主要是想问问，母亲她临走时可曾留下什么证物，并不需要证明我是大匽的皇族血脉，只需拿出来让众人信服，都相信我才是这林府原配所出的长女便可。

我是一定要进宫的，却不是以一个小丫鬟的身份。前世夙愿未清，大梦的那十年，每一秒都刻骨铭心。朱颜凤欠我母亲的，林慕秀欠我的，我定要他们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钟妈妈沉吟了好一会，方叹了口气道：“小姐若是决定了，嬷嬷也不敢阻拦。其实林老爷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他也并非如你想的那般懦弱无能。信物就在我那好好的放着呢，是一枚同心结并官府文书。其余还有公主留下来的珠钗首饰，往来信件。

原本我们都是不想你参与其中的，也不想让你去那深似海的宫门之中，只想着你能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了再告诉你这些缘由，却不想你竟自己知道了。” ..